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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人哈哈大笑,自言自語:「好一個屎尿屁。」
過湖十幾裡,劉景濁飄飄然落地,雨越下越大,於是他翻手之間又是一頂斗笠,戴好斗笠之時,身上也多了一身蓑衣。
雨滴順著斗笠落在蓑衣,又順著蓑衣落在地面,草鞋上已然佈滿泥濘,褲腳也難免被沾溼。
不在河邊走,難免也溼鞋。
那就穿個不怕溼的草鞋?
年輕人哈哈一笑,舉起酒葫蘆狂灌一口,隨即大步朝前,是要登山。
山野之中,小村小落,外界來的得意人自然不會經過,於是那些個山中小村,便成了世外桃源一般都清淨之地。
此地天時與外界相差不大,但氣候要分明些,正是多雨季節,此地也是草木又一榮,人間三月天。
不多久,一聲聲春雷襲來。
綿綿陰雨之中,蓑衣客行走于山林之中。
偶見一小廟,劉景濁未曾進山門,與廟外屋簷下避雨。
就蜷縮蹲在角落,絲毫不起眼,所以有個小沙彌小跑出門,絲毫沒注意到山門一側的角落裡,有個年輕人就蹲著。
劉景濁小口抿著酒,雨太大了,壓過了喘息聲音。那小沙彌倒也不怕雨大,小跑著去到寺廟前方不遠處的大石頭下面,然後才從懷裡掏出來一隻貓。很小的貓,估計都沒有斷奶,就依偎在小沙彌懷中,喵聲不斷。
看得出來,小沙彌很喜歡那隻貓,貓此刻也很餓了。
小沙彌輕輕撫摸著小貓額頭,輕聲道:「不叫不叫,我這就去給你找吃的。」
說完就把小貓放在淋不到雨的石壁下方,自個兒緩緩起身,狂奔去了林中。
符籙做成的貓,它也不知道自己是符籙,自然有靈性,一轉頭就看見了劉景濁,於是對著劉景濁一仰頭,喵了一聲。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雨勢不減,小沙彌卻遲遲不見返回。小貓已經很著急了,大喊不止,可始終沒有小沙彌的蹤影。
劉景濁又抿了一口酒,他沒動彈,只作看客。
那小沙彌,回不來了。
方才他狂奔去往山林之中,四處找尋,壓根兒沒有可以給貓吃的東西。他只好繼續往前,半道上被一聲鳥叫聲驚著抬起頭。
原來是一頭巨鷹,此時已經飛遠。
小沙彌一咬牙,冒著大雨開始爬樹,花費好大功夫,終於怕上樹冠。鳥窩裡躺著三枚蛋,小沙彌心歡至極,剛要抬手,結果腳下一滑,栽倒了下去,當場便摔死了。
與此同時,三枚鳥蛋先後有小鷹破殼出世,巨鷹也已然返回。
看來也是外出覓食無果,於是去尋食的小沙彌,便成了同為覓食者的巨鷹的食物。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再沒看石下小貓,邁步繼續趕路。
從白天走到夜晚,大約走出去百里路,漆黑夜晚裡,劉景濁於一條大道一側,瞧見石碑一座。
碑文簡潔,上寫著「西去燈影城,七百二十里。」
繼續趕路,天亮之時,雨終於停歇。
一輪大日破空而出,暖陽照耀大地,兩山之間,居然架起了一座七彩橋樑。
遠處村落炊煙瀰漫,有雞鳴狗叫,有孩童啼哭,有鳥叫聲。
一片祥和。
村裡人哪知道,昨日一處山林之中,有個為就貓而外出覓食的小沙彌,摔死林中。
路過村落之時,遠遠瞧見一箇中年人手提鞭子,對著一頭牛犢子不斷抽打。
牛犢也是倔脾氣,就是不動彈。中年農夫氣急,也不曉得哪兒來的力氣,乾脆拽著韁繩硬生生往前走,一氣之下走出去一里地。.z.br>
再回頭看時,牛鼻環已然將小牛鼻孔拽成稀爛,肚腸灑落一地,血水夾雜泥濘。
劉景濁就像不存在一般,緩緩走過,也不言語,更不去看雙眼通紅的中年人。
一報還一報,今日我是牛,明日我還是牛,牛也記仇,很記仇。
劉景濁緩緩抬頭看向天幕,呢喃一句:「高人啊!」
果然,又往前百里,行至一處河畔小鎮,劉景濁走過之時,瞧見鎮子裡有一肉鋪子,賣肉人頂上光禿禿,反光。
賣的肉,唯獨鷹肉。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不再在路上慢悠悠,乾脆一個瞬身,化作劍光前行三百里,入了一座城。
城裡符籙不少,遊人也極多極多。
有個不知收斂的年輕人,此時腰間懸掛三顆頭顱,招搖過市。
事不過三,這是第三次了。
於是一道劍光轟然而起,過境街道之時,地上已經有四顆頭顱,一具無頭屍身。
由頭至尾,劉景濁不知道那年輕人姓甚名誰,山門何處,背景如何。
他一身蓑衣頭戴斗笠,就在屋簷下喝酒。
果不其然的,那方天地又有人說話,這次是嗤笑聲音。
「不是說要壓住心中惡念嗎?放了個屁?」
劉景濁小口抿酒,以心聲答覆:「你也是我,捫心自問,江湖路上,遇見這種事,會不會拔劍殺人?」
雷澤之畔,孩童笑道:「自然會,但這是江湖路嗎?」
劉景濁又喝一口酒,反問道:「把惡念釋放在一幫不會反抗也不能反抗的人身上,相比於釋放與會反抗,但反抗無用的人身上,哪個更惡些?」
孩童笑道:「一斤棉花一斤鐵的問題,就不要再問了吧?」
劉景濁緩緩起身,面無表情。
「你說了答案了。」
一次見,可以當做是洩憤,畢竟符籙可再生。二次見,皺著眉頭,過路即可。
三次見,心裡過不去,必殺之!
孩童又撿起一枚石子,使勁兒摔在湖面。
「劉景濁,你一直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對,也很清醒,有自知之明。明明自己都沒法兒把自己繞進去,那你要怎麼去求真我?」
劉景濁氣笑道:「要是知道,我還是神遊?你給我個答案嗎?」
孩童撇撇嘴,「說的我不是你一樣。」
城中燒殺搶虐,各種惡事,看也看不完,劉景濁索性就不再去看了。
走出城門之時,劉景濁忽然抬頭,因為瞧見了一個熟人。
是個頭戴白紗手持拂塵的女冠,其剛剛抬手扭掉一人頭顱,隨手摔去一邊。
劉景濁苦笑一聲,無奈道:「南宮道長,至於嗎?」
清冷女冠居然咧嘴一笑,衝著劉景濁說道:「以尋常女子的說法兒,那就是你壞了我的清白,你得對我負責。」
劉景濁無奈道:「這話從何說起?我要去找誰說理?」
南宮妙妙又是一笑,再次開口:「所以我想告訴你,我認為的無情,是率性。無論如何,是不是他人故意設局,又或是有人給我們埋下了一根姻緣線,只當下而言,我不願違心?」
劉景濁立馬兒想到御劍逃離,結果就是,御劍之前,就被南宮妙妙說了句:「在這燈影洞天都能壓下心中惡念,你不喜歡南宮妙妙,難道誰能逼你?怕甚?!」………………
一幅有趣畫面,看得傀山之巔兩道身影笑意不止。
兩道身影,一白衣一黑衣,一人為傀山之主,另一人,一身黑衣,不知面容如何。
黑衣人笑問道:「桂妹妹,一個劍修,如此精通符籙,倒是令人咋舌。」
是的,傀山之主,一身白衣,是女子。
白衣女子咧嘴笑道:「師傅教得好,沒法子,當年我練劍不成,只好畫符了,師傅還不止一次罵我是鬼畫符。」
這位傀山之主,面容清秀,瞧著三十來歲的模樣,長相併不如何驚豔,但那一身氣息,好似幽幽深海,深不可測。
黑衣人看了看花捲,此刻一身蓑衣的年輕人正與女冠同行,兩人見著個外鄉遊客欺辱行人,年輕人無動於衷,女冠隨手揮舞拂塵,輕描淡寫便將一位花了錢到此一遊的元嬰修士打殺了去。
此時白衣女子隨意揮手一抓,就把方才被斬之人的魂魄抓來此處,順手凌空畫符,然後丟還於燈影洞天。
自此,燈影洞天就多了一張可以供人隨意斬殺,且次次都可以「死去活來」的符籙。
黑衣人咋舌不已,「好手段,進入這燈影洞天,但凡本事不到家死了的,魂魄都會被拘押於符籙之中,自個兒被作為可以讓他人隨意打殺的符籙?這算是有因必有果?」
白衣女子淡然道:「燈影洞天,百無禁忌,這是前提。有本事活著,那我不會多做什麼。沒本事,被打死了,那就可以體會一下被人隨意打殺的感覺了。」
結果黑衣人笑盈盈問道:「對於劉景濁,桂妹妹是不是過於仁慈了?」
白衣女子笑道:「無所謂仁慈與否,我只是想看他能走多遠,最終會不會來一場大開殺戒而已。」
畢竟自打改名燈影洞天以來,這個中土來的名人,已經夠讓人刮目相看了。
分明名聲臭到了家,可直到現在,他一直在辛苦壓制心中惡意。
倒要看看,能壓多久。
惡念如同燈影,只要有光,便能唱他一出皮影戲。
從來都存在,且永不會消失的東西,強壓下,能壓多久?
黑衣人點了點頭,他也好奇。
於是問了句:「上次拿走丹符的人,是不是真正壓下惡意的人?」
(來不及改錯字了,之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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