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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濁硬撐著坐正,靈氣恢復之後,皮外傷已經自行癒合,現在難受的是被那匕首刺出來的內傷。
好在是這酒葫蘆有療傷之用。
聽見曹庋苦笑著說了那句話,劉景濁又喝了一口酒,隨後問道:「只看錯一人嗎?不一定的。」
劉景濁開口道:「我啊!十九歲不到離開的中土,但沙場也算是江湖的話,我已經浪蕩江湖二十餘年了。真正遠遊,也足足十五年了。逛遍了九洲,自以為讀書行路,見萬種人,早已洞悉了人心,也覺得不太會錯人。結果,我最捉摸不透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最可怕的便是,明知水中月杯中影皆是自天幕那輪白玉盤而來,但我還是會懷疑天上月究竟是真是假。
曹庋輕聲道:「自己難道還會不瞭解自己嗎?」
劉景濁便舉了個例子,「你看人很準,結果卻看錯了,不也還是對自我認知的一種錯誤?」
曹庋無奈一笑,「家……」
有些習慣,一時半會兒真改不了。
少年人苦笑著說道:「人要找尋出路,是應該跟自己過不去,但我不必給我雞蛋裡挑骨頭吧?」
方才家後面,是個父字,想都不用想。
劉景濁笑著說道:「說個很糗的事兒,我年少時不愛讀書,正經八百識字斷句的書讀的少,反而那種雜書,看的極多。認字只認半邊字,以至於鬧出過很多笑話。譬如,我很長時間與人言語,都是壁如。後來又有很長時間,明知道是錯的,但等發現時,好像又壁如了。」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習慣著實難改,但只要改了,就不怕糗。」
也算是自我安慰的話了。
曹庋笑道:「劉先生這勸人,別出心裁。」新
劉景濁又說道:「假設,日後你的江湖路上,碰見了力所能及的不平事,願不願管一管?」
少年人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以前也會管,但不會真心去管。現在,應該會真心了。」
劉景濁笑問道:「為什麼?」
曹庋也笑著說道:「軍帳之中那一推,對你來說是順手,對我卻不是。」
其實曹庋覺得,他都能碰到一個願意幫忙的劉景濁,為什麼別人不能碰見一個曹庋?
劉景濁哈哈一笑,有心為他人遮風擋雨,就不枉自個兒這一遭了。
劉景濁笑道:「歇一會兒吧,我調息修養一夜,明日一早啟程。」
閉上眼睛之後,飛劍清池瞬飛出去,於上方百丈處充當眼睛。
捉月臺頃刻間籠罩此地,光陰驟停。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淡然道:「這小子我不會一直帶著,獨孤紫池,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一道煙霧自曹庋體內鑽出,化作人形虛影。
老者哭喪著臉,輕聲道:「能不能給我一個殺我的理由?」
劉景濁笑道:「那就多了。」
獨孤紫池還在等,等劉景濁舉例,結果那傢伙居然自顧自喝起酒來,再不言語。
他瞪大了眼珠子,「多了?多少?什麼事?你倒是說啊!」
劉景濁笑道:「重要嗎?」
這樣說話,那就沒有道理可講了。
獨孤紫池無奈道:「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劉景濁又抿一口酒,輕聲道:「我也不管你是什麼時候的人,也不管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到曹庋體內的,我只告訴你,未來你要將畢生所學傳授於曹庋,解契法子於他,不在你。你要是有本事讓他相信你,讓他願意解開那張主僕契約,那我也不會說什麼。」
說話間,劉景濁外放一身雷霆火焰,獨孤紫池
居然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
劉景濁神色淡然,抬手並指畫符,雷火鎮鬼。
獨孤紫池無奈至極,他孃的,抬手就是上品靈符,還是以雷霆夾雜火焰畫成,天然剋制自己這道靈體。
不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這會兒遠沒有那時那個熟悉身影嚇人。
很快一道雷火符籙便打入獨孤紫池體內。
劉景濁轉頭看向曹庋,只心念一動,已然在其泥丸宮中構建一座大陣。
有此大陣以及符籙,他獨孤紫池在重回煉虛之前,想都不要想自己揭開符籙。
獨孤紫池嘆息一聲,無奈道:「至於嗎?」
劉景濁指了指自己,「這就是不小心的下場,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接下來要讓路闔去一趟金萍國的,他們從哪兒買來的玥谷傀儡?還能把曹懷的魂魄與曹惶互換?
所以劉景濁打死的,其實是曹庋的父親。
倒不是怕曹庋會恨自己,而是是真怕這孩子的心中地基都塌了。
圖門山也必須得去一趟,明日恢復幾成靈氣便駕駛飛舟趕路。
獨孤紫池笑了笑,問了句:「你符籙、陣法、煉丹,其實是師從一人吧?」
劉景濁沒理會,只是說道:「你最好給我培養出來一位煉丹大宗師,能煉出仙丹的那種。我現在,正缺煉丹師呢。」
獨孤紫池一笑,「早說嘛!我死的雖然早,但還是有弟子在的,幾千年過去了,只要活著,總是個丹道大宗師了。這事兒交給我,你說多久之內要,要去哪兒?」
劉景濁一愣,「真的假的?說來聽聽,你徒弟叫什麼?」
獨孤紫池笑道:「裴搗,字藥工,聽說過嗎?」
劉景濁想了好半天,這個還真沒有聽說過。
獨孤紫池擺擺手,「行了,這事兒交給我給你辦,你就不要管了,就當是給你吃下一粒定心丸。還有這曹小子,他是個天生的煉丹苗子,可能也是因為這個,我才能被塞進他體內的。」
劉景濁輕聲道:「要是找的來丹道大宗師,我記你一功,再替人世間,謝你。」
話音剛落,劉景濁收回捉月臺。
原本是想著等修為恢復之後,帶曹庋去體驗一番絕望的,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早就寫好的,足足三萬字的短篇,也已經在體內那方天地演練數遍,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麻山五鬼,只是暫時還沒有人有機會去體驗那絕望故事。
看吧,看誰運氣好。…………
萬里奔襲返回圖門山,歐鈺還是不放心,他放下藍青,沉聲道:「我對劉景濁,多多少少有些瞭解的,他決計會來一趟圖門山,我反正不敢待,你還是老早去想對策吧。」
其實歐鈺想說,他劉景濁說不定還要去一趟金鼎宮呢。
藍青沒有半年光景是動彈不了了,他只得苦笑道:「其實不必多怕,大不了再取我性命。」
歐鈺沒好氣道:「你怎麼不明白?想活命,就趁著那老東西現在已經死了,把圖門山掌控在自己手中。你們師兄妹七人,如今只剩下你跟那丫頭了,不要怕傷筋動骨,乾脆點兒,把那些個不學好的通通清理出去,讓圖門山清爽些,如此定能保命。」
頓了頓,歐鈺接著說道:「有些事不便跟你說的太清楚,但劉景濁這一生至此,做過什麼事我大概是有了解的。即便金鼎宮與他劉景濁有生死大仇,但我歐鈺既沒出手又沒出謀劃策的。我只要去歸墟戰場上守個十來年,他就不會對我怎樣。」
藍青搖搖頭,「還是沒懂。」
歐鈺無奈道:「怎麼說呢,那牲口跟咱們不一樣。我們,日子好過,活著,就行了
。他不是,他……更希望人世間好人多一些。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要殺那小***?」
說心裡話,九座山頭兒,他們九個被大先生寄予厚望的人,除了中土那個姓丘的跟朝天宗的大變態外,歐鈺覺得,沒人能跟劉景濁掰手腕兒的。
藍青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快走吧,免得到時候屎尿屁全嚇出來。」
歐鈺沒好氣道:「去你孃的!」
罵歸罵,跑的還是比兔子還快。
他歐鈺自個兒煉出來的法寶,稀奇古怪,是個青銅盒子,棺材似的,把自己裝在裡面兒,速度極快,堪比御劍。
飛出圖門山不到千里,歐鈺忽然心神緊繃,一轉頭,這盒子裡已經多了一道佝僂身影。
歐鈺當即汗流浹背,顫顫巍巍作揖,聲音都有些發抖:「大……大先生,聽我解釋。」
老人微微一笑,淡然道:「別別別,千萬不要解釋,想去歸墟,去就是了。」………………
躊躇臺上,樊江月正在練拳,一位不速之客瞬身而來。
來者一身黑衣,戴著一副猙獰面具。
「樊志杲哪怕不是你爹的孩子,還不是你娘生的?殺親大仇,一笑而抿?好肚量!」
樊江月緩緩收回拳頭,沉默了好半天,這才開口道:「在安子前輩送我到中土之時,我就知道你還活著了。」
黑衣人沉聲道:「知道我活著,那就等他來,為我師傅報仇。」
樊江月冷冷看去,「可你是被你師傅殺死的。」
說話間,便是一拳頭砸去,黑衣身影頓時支離破碎,滿地碎肉,唯獨一張符籙飄飄然墜地。
女子嘆息一聲,輕聲道:「鮑酬,我要回一趟神鹿洲,劉景濁來了的話,你告訴他,日後我到拒妖島與他一戰。」
稚子江之約,是我樊江月失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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