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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眉漢子罵罵咧咧離去,劉景濁也沒什麼好問的了,更沒打算去找客棧。

所謂的對摺,一定比別的客棧打十二折還要貴的,想都不用想。

不過這座綠塢湖,到了青鸞洲後倒是可以去轉一轉,爭取找點麻煩。

曾經把陸青兒丟下渡船的,不就是這座綠塢湖?

渡口賣的什麼東西都貴,一碗麵都要不少錢,比外面貴十倍有餘。沒法子,租金就貴嘛!

到什麼地方打什麼酒,這是劉景濁的習慣。聞著酒香味兒走去一處鋪子,結果老遠就瞧見了方才那個濃眉漢子,此時他拎著一壺酒,蹲在酒鋪外邊兒,瞧著鬱悶至極。

劉景濁先去打了一壺酒,說是什麼竹筒酒,要一枚半兩錢一桶,裡邊兒裝著三斤。

就要一桶唄,結果灌下一口才發現被坑了。這酒跟凡俗酒水的區別,怕就是價格死貴了。

倒是沒摻水。

坑啊!得再傳信回去,坊市那邊開鋪子的不能昧著良心掙錢,別把我們青椋山名聲搞臭了。

本來就已經夠臭了,再臭可咋個弄?

走出酒鋪,那個濃眉漢子還在。

劉景濁便走了過去,笑問道:「這位老兄,綠塢客棧沒去?」

濃眉這才轉頭,瞧見是方才一起的人,便罵罵咧咧道:「去了,他孃的真坑啊!船票才兩枚五銖錢,住他綠塢湖客棧,打個對摺,還要一枚五銖錢!他家客棧是馬桶上鑲了泉兒嗎?」

劉景濁哈哈一笑,這老兄說話還不錯,挺逗人的。

劉景濁輕聲道:「料想到了,所以我沒打算去那客棧。武林中人,風餐露宿都是慣事兒,我花一枚半兩錢,買他一壺酒,路邊蹲一夜不好嗎?花那冤枉錢作甚?」

路上碰到個陌生人,互相只要搭上話,很容易就能聊幾句,更何況雙方都是「武林中人」。

別洲的武林,相對來說就是小國江湖宗門,小魚小蝦,淺水池子裡打滾兒。但對於瘦篙洲來說,武林二字,分量極其重。

因為本就武運昌盛,武道成林,武者如那林中之鳥嘛!

人間舟子,在這瘦篙洲,是當之無愧的武林泰斗。

不過陳槳並未承認過這檔子事兒。

濃眉中年人自然而然的舉起竹筒,劉景濁笑著與其碰杯,飲一大口。

就這喝酒舉動,濃眉漢子就很瞧得上劉景濁了。

他示意劉景濁坐在一邊,然後輕聲說道:「聽你口音,不像是瘦篙洲人?」

劉景濁這便自報家門,笑著說道:「在下劉赤亭,中土人氏。」

哪成想濃眉漢子一下子瞪大眼珠子,不敢置通道:「中土?武道凋零的地方,居然有這麼年輕的歸元氣?」

說瞎話,劉景濁那是張口就來。

「不年輕了,我已經百多歲了,若非還兼修煉氣,早就成了老頭子,只不過煉氣士境界也拉胯,湊湊活活凝神而已,估計此生是摸不到金丹門檻兒了。」

濃眉漢子瞥眼看來,「老弟,別罵人啊!我都兩百歲了,也才是個三氣歸元而已。」

說著,他又舉杯,笑著說道:「碰見就是緣分,看老弟喝酒爽快,酒品如人品,應該是個不錯的人。我叫柴伏,金萍國武夫。」

柴伏?這名字聽著還不錯。

結果漢子繼續說道:「名字不好聽,小時候窮,爹孃怕養活不了,就起了個狗蛋兒的名字。後來機緣巧合練武,師傅覺得我這名字不好聽,就說起個人拉狗的名字,就叫柴伏了。」

劉景濁哈哈一笑,「我這名字倒是簡單,家鄉古稱赤亭,故而叫做劉赤亭。」

越聊越起勁,既然都自報家門

了,防備心自然也要弱幾分。

兩人喝了一會兒,柴伏主動發問:「劉老弟自中土遠行至此,江湖走的忒遠了吧?」

劉景濁笑著搖頭,「我家大人曾是歸墟戍邊人,我也想去瞧瞧。打算路上游歷一番,看看能不能尋點兒機緣,所以想去燈影洞天碰碰運氣。」

話音剛落,柴伏居然起身,鄭重抱拳。

劉景濁緩緩起身,抱拳回禮,隨即又碰酒筒。

瘦篙洲,確實要比別處純粹許多啊!當年來這兒就感覺十分不錯。

一洲之地,武夫極多,大多數練武之人,都相對比較粗糙,心思粗糙,但心性直率。中文網

熟悉之後,劉景濁便輕聲問道:「這些年我搭乘渡船的次數也不少,也算走南闖北見過世面了,可買了船票不讓提前上船的,這還是頭一次呢。」

柴伏撇撇嘴,「青鸞洲的綠塢湖,由上至下就是鑽錢眼兒裡的,不奇怪。堂堂一座一流山頭兒,半點兒臉都不要。不說別的,就說戍邊一事,青鸞洲大小宗門,哪個不是出錢又出力?也就獨獨一個綠塢湖,錢掙極多,出極少,人更是一個都沒去過,他孃的也就是我拳法不到家,要不然那會兒就給那癟犢子兩巴掌了。」

一座青鸞洲,大小宗門都會出錢又出人,這事兒劉景濁早就知道。因為九座大洲裡,也就青鸞洲險些被妖族佔領,他們看待歸墟妖族,祖傳的仇恨。

劉景濁好奇道:「可我聽說,綠塢湖出人也不少啊?」

柴伏冷笑一聲,譏諷道:「我是去過青鸞洲的,他們綠塢湖,出人歸出人,但都是花錢僱的散修,可不是自家山頭兒修士。」

原來如此,這事兒劉景濁還真不知道。

柴伏忽然呸了一口,扭頭對著酒鋪門口,破口大罵:「什麼馬尿?賣我一枚半兩錢,良心被你爹吃了嗎?」

這話要是解釋一下,就是就忒難喝,你爹是狗。

劉景濁哈哈一笑,翻手取出兩隻酒碗,解下酒葫蘆給柴伏倒了一碗,「這酒是中土北境土燒,就叫土燒,雖然是凡俗酒水,但勁兒大,柴老兄悠著點兒。」

柴伏一撇嘴,堂堂武夫,還怕酒辣?

結果一口灌下,好傢伙,剌嗓子。

他一臉不敢置信,「這真就只是凡俗酒水?」

劉景濁笑道:「確定,瘦篙洲相對暖和些,沒有極寒氣候。中土北境常年寒冷,人們需要喝酒禦寒,就是烈了些。」

到底是太烈,柴伏喝了幾口就不敢喝了,兩人換了個地方,就這麼閒聊了起來。

聽聞劉景濁要去燈影洞天,柴伏也沒勸,找尋機緣,人之常情,沒什麼好攔的。他就是覺得劉景濁是個外鄉人,兩人聊的也還算是投緣,所以把自個兒知道的關於燈影洞天的事兒說了說。

其實也就是傳說中的事情,傳說燈影洞天,也就是從前那座傀儡洞天,共有九隻符妖,乃是最先落在洞天之中,佔據先機,從而成精的九張符籙。

丹符、陣符、器符、咒符、卦符、武符、劍符,以及一張未知符籙。

傳說把符籙丟去燈影洞天時,它們也只是尋常「白符」,但其餘符籙得注入魂魄才能成為傀儡,而那九張符籙,居然自行成精,成為了符妖。

傀山想方設法,花了五百年光陰都沒能拿住九隻符妖,便也只能以此為噱頭,吸引人體內了。

聽到這裡,劉景濁問了句:「不是傳說有個人福源深厚,帶走了丹符嗎?」

柴伏撇了撇嘴,「誰曉得那是不是托兒?」

倒也是,是個人都願意悶聲發大財,既然九隻符妖都是登樓,傀山自個兒花他再幾百年,自家捉妖不好嗎?

所以啊,劉

景濁覺得,這傳說,是有水分的。

兩人聊著聊著,一夜就過去了,次日清晨,兩人一起登船。只不過劉景濁買的是玄字號的所謂臥鋪,劉而柴伏則是黃字號,兩船艙並不相通,所以登船便分開了。

進去就躺下了,所謂的玄字臥鋪,這還真是頭一次坐。先前坐過了黃字,日後再買一次掛票,這不就齊了嘛!

來時路上,百枚泉兒已經吃幹抹淨了,如今那方天地,靈氣又充盈了幾分。

反正閒來無事,劉景濁便去看了那位哈拉大王。

呀,江湖路走的還行。

他剛要喊上幾聲,劉景濁扭頭兒就走。

想死?想得美啊!

至於那位毛先生,想必如今已經在明船上了。

心念一動,劉景濁瞬身到了雷澤。

先前那尊身影,好似返老還童,如今就像是孩童時的劉景濁。

劉景濁緩緩落地,開門見山道:「先前幾次三番有人聲傳來,是你嗎?我挺想不明白的,明明我三魂俱在,那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小男孩蹲在湖邊撿起一枚小石子甩了出去,水漂只有九下。

「不是你自己要求個真我嗎?三魂、你我,哪個是真啊?」

劉景濁皺起眉頭,卻見那孩子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自言自語道:「劉景濁,你算是個好人嗎?捫心自問,你年幼時就貪圖美色,不止一次想著鑽進劉小北被窩兒吧?」

劉景濁笑道:「有賊心沒賊膽兒的也算?」

孩子也是一笑,「你說呢?」

頓了頓,孩子又問道:「你摸著良心說,你喜歡龍丘棠溪嗎?真喜歡嗎?難道不是因為她上趕著喜歡你,正好她又生的極其漂亮,然後又是龍丘家大小姐,你這才勉為其難的,也喜歡她了?」

劉景濁嘆息一聲,「這都是好幾年前的自問了。」

孩子笑道:「答案呢?」

劉景濁沉默片刻,開口道:「第一問,不算。第二問,我喜歡,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兩年裡,我所有的噩夢都是青椋山,所有的美夢都是她。」

只不過,那時候他並不知道她叫龍丘棠溪。

其實知道,是忘了。

孩子轉過頭,問道:「既然都有答案,為何求不來個真的我?」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也蹲下撿了一顆石子。

我……只是怕,一切都只是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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