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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喝茶的,貌似一般都不喝濃茶,劉景濁就屬於不會喝茶的,故而但凡喝茶,喝的其實是一個苦味兒。
龍丘棠溪從來喜歡吃甜的,葡萄那是她的最愛,這趟來,起碼裝了幾百斤葡萄。當然了,還有一枚乾坤玉,裝的全是酒水。
方才龍丘棠溪掏出一枚方糖丟進了劉景濁的陶罐兒裡頭,氣得劉大山主翻手又取出一隻茶罐兒,重新煮濃茶。
人前人後龍丘棠溪其實是兩幅面孔,跟劉景濁獨處之時,更像個孩子。當然了,前提是不生氣。
她覺得無趣,便嘟嘴問道:“是不是年紀大了,就不喜歡甜的了啊?”
劉景濁抿了一口茶,這拿給別人就是難以下嚥之苦,他反倒喝得津津有味。
“倒也不是,可能是我小時候吃糖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歲半快四歲才斷奶。那天是宮裡預備的牛羊忽然得病,雖然我們比較像凡俗人家,但也只是像,畢竟是皇宮,規矩多,去皇家牧場弄奶去的人半天沒回來,我哭到不行,娘沒辦法,就給我摻了一碗糖水,哪成想那天起我就不喝奶了。”
龍丘棠溪哈哈一笑,“我記得太皇太后跟我說,你小時候一杯水半杯糖,七歲的時候,一嘴蛀牙,天天疼得打滾兒。”
略微一頓,她靠在劉景濁腿上,輕聲道:“為什麼小時候喜歡甜的,長大了就不喜歡了呢?”
其實龍丘棠溪曾經問過這個,一字不差。
劉景濁又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倒不是怕疼,是想長大。”
龍丘棠溪笑得極其開心,因為這個答案,與當年也一字不差。
當年劉景濁說過,不吃甜的,原因很簡單。是有一年太后把竇成竇瓊帶到宮裡玩兒,瞧見劉景濁那個糖吃的,便陰陽怪氣說了句,只有小孩子才喜歡吃糖。
結果,劉景濁以後就不吃糖了,從開始的賭氣,成了後來的不喜歡。
那個竇成,如今都是琉璃州刺史了。
劉景濁又翻一頁,輕聲道:“別撒嬌了,我不會答應你的。”
龍丘棠溪一皺眉頭,伸手揪住劉景濁耳朵,故意板著臉,“為什麼?”
茶開了,劉景濁放下書,側身倒茶,並說道:“放了個寒藻在戍己樓我已經很後悔了,不可能再讓我的親近之人再入戍己樓,更別說你了。”
龍丘棠溪嗖一聲起來坐好,一把掐住劉景濁大臂,那是半點兒不留手啊!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劉景濁抿了一口茶,“寧死不從!”
這件事沒得商量,不是什麼親人熟人好辦事,真到了某個至關緊要的時候,戍己樓是要帶頭兒往裡面填命的。
我劉景濁不是聖人,也有私心。
放下茶碗,劉景濁沉聲道:“我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保全戍己樓修士,但……凡事都有個萬一的。”
龍丘棠溪也明白,某些人認定了的事兒,絕不可能改變了。她也只好故意板著臉,又問道:“為什麼不找我要船匠?”
劉景濁無奈一笑,“我覺得我多少還是得要點兒臉。”
為了岔開話題,劉景濁趕忙一句:“寒藻更適合修你的劍道,我的劍太亂,她學不來,抽空教教她。”
真要收弟子,劉景濁還是更喜歡刑寒藻的,但劉景濁沒打算過,最多教劍。一路上劉景濁教了刑寒藻養劍手段,就是沒教過劍術。
我劉景濁也有自知之明,我的劍意純粹與駁雜,是看人的,笨人學起來反倒容易上手,但難以登堂入室。但聰明人學起來,初窺門徑就已經很難了,想要走的遠些,一樣難。
學劉景濁的劍意,就像是讀古人書,一句讀出來什麼就是什麼,非要扯到作者當時是什麼心情,那就入不了門了。
不會去想很多的“笨人”反倒更適合學劉景濁的劍。
龍丘棠溪點了點頭,緩緩起身,“有人來找你了。”
話音剛落,有人火急火燎進門。
結果瞧見龍丘棠溪,立馬兒訕笑一聲,暴退。
“我就走,馬上走。”
龍丘棠溪邁步出門,轉過頭,問道:“上次我家白小喵差點兒就要跟你問爪子知道嗎?”
高圖生滿臉尷尬,被一隻貓記恨,著實沒想到。
龍丘棠溪笑道:“說事兒去吧,我找童嫿聊聊天去。”
龍丘棠溪跟童嫿,兩人也還沒有見過。
高圖生心中嘆息,面前人,三年前還是個真境,如今登樓了,找誰說理去?
一道寒光消散,高圖生大步進門,一把搶過劉景濁的茶杯就往嘴裡灌。還納悶兒呢,酒膩子改喝茶了?結果一口灌下,當即噴出。
他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劉景濁,“你……你他孃的煮藥呢?”
劉景濁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鍋給人砸了?火急火燎的。”
結果高圖生大拇指指向自己,“找船匠,找我啊!”
劉景濁詫異道:“你是船匠?看不出來啊?”
高圖生訕笑一聲,“咋可能?我做哪門子船匠?但我家山頭兒叫帆海山啊!雖然只是祖師爺一時興起,跟船沒多大關係,但我能找到船匠啊!”
劉景濁轉過頭,“巨型渡船造得出?”
高圖生一愣,“那倒是不行。”
劉景濁氣極:“那你叫喚什麼?”
高圖生嘴角抽搐,“瞧你這操行,造不出來巨船,戰船可以啊!”
這說話大喘氣,只不過劉景濁還是眼睛直放光,跟瞧見落單老母雞的黃鼠狼似的。
“喊來啊!”
哪知道高圖生訕笑一聲,“不曉得在哪裡。”
劉景濁氣極,“滾滾滾!”
玩兒我呢?
高圖生大嘴一撇,把茶罐兒裡的大半罐茶葉甩了,挑出來幾片兒放進去,這才說道:“但他有徒弟,也是離洲一座山頭兒,死在戰場上不少人了,你知道戟山嗎?”
當年帶著姜柚落在畫杆兒渡,還見過一對青梅竹馬呢,就是戟山修士。
劉景濁問道:“你的意思是?”
高圖生又是一嘆息:“要是有人傳信一封,那位把自己關了快一甲子的前輩,說不定會來。”
話音剛落,高圖生嚇一大跳,因為劉景濁已經備好紙筆。
“你說,怎麼寫,我以劉見秋名義落筆。”
劉景濁名聲次,劉見秋總還好吧?起碼當年曾經幫過戟山修士一把。
高圖生嘴角抽搐,“你劉景濁,真是好樣的。”
一封信寄出,劉景濁心情大好,拎著酒葫蘆就往島中央坊市走去。
如今戰場上,就是一個拖字,雙方登樓上場人數持平,唯獨一個龍伯國巨人有點兒難辦。但熟練操控那道悲春崖陣法的修士已經上場,打不死他,輪番上陣耗住還是行的。
上街沒多久,劉景濁買了一壺酒,蹲在了路邊兒。
這地方怕是拒妖島上唯一可以暫時忘卻煩惱的地方了。
新來的沒戰功的,在中間“賒賬”租住居多,因為便宜嘛!
七姓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兒,也不會有人勸架,十歲出頭的孩子,動不動鼻青臉腫回家,更是常有的事兒了。
每一代每一家都有個孩子王,負責領著自己同姓的孩子去“搶地盤”,譬如這條街,如今是宋家孩子的地盤兒,要搶過去,就得把宋家孩子打趴下。
此時一群孩子大搖大擺地走來,最後面跟個四五歲的小孩兒,還穿著開襠褲遛鳥兒呢。
為首的孩子至多十歲,扛著一根妖獸腿骨,還披著虎皮,那叫一個霸氣。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喊道:“宋元寶,幾天沒洗臉了?”
孩子提起骨棒就指向劉景濁,“劉賊大膽!在我的地盤兒,竟敢直呼大爺名字?”
劉景濁剛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憋了回去,只是遞給孩子一把糖果。
哪成想叫做宋元寶的孩子撇撇嘴,一臉不屑,“小孩子才吃糖呢。”
說著就大搖大擺的走開。
可後面穿著開襠褲的孩子,直流口水。
劉景濁一笑,拋去一枚糖果,又做了個噤聲手勢。
小孩兒臉上壓不住的笑意,一連衝著劉景濁幾次呲牙。
他以為只要嘴巴咧得夠大,別人就會覺得他很開心。
等到一群孩子走了,不遠處蹲著的一個糙漢子這才說道:“劉見秋,你很閒啊?”
劉景濁一笑,“眼前無事而已。”
那漢子撇撇嘴,“我估計你是不記得我了。”
劉景濁轉過頭,輕聲道:“神鹿洲彭知命,戍邊一百三十年,我記得。”
大髯漢子一笑,“對我們大小姐好點兒啊!”
有人搭茬兒,說話的一下子就多了。對面鋪子裡有人喊:“劉景濁,你說你堂堂一國皇子,要什麼女子不成,怎麼就喜歡搶人家小姑娘呢?跟著你的那丫頭哪兒搶來的?”
劉景濁淡然道:“少說屁話,留著力氣上戰場。”
此時吳業從酒鋪走出,蹲在劉景濁身邊,問道:“剛才想跟宋元寶說什麼?我挺好奇的。”
劉景濁放下酒葫蘆,沉默片刻,開口道:“想說再不聽話就告訴他爹孃的。”
可那幾個孩子,一半已經沒有了爹孃。
吳業舉起酒壺,跟劉景濁碰了碰。
有人說道:“劉景濁,我瞧不上你,若非什麼狗屁人皇身份,我當你是個屁。你要不是仗著顧衣珏跟姚放牛,走得出貴霜王朝?”
劉景濁緩緩起身,走去了方才說話那人前方。
“斬你們貴霜太子,為王全一家報仇,斬錯了?還是說你只是想打架?我奉陪啊!”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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