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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一座小山丘,韓屋擰著眉毛,他不理解。
明明是劉景濁擄走的姑娘,怎的還上趕著嗯往劉景濁身上粘?
他不解道:「大姐,你說劉景濁給姜柚灌了什麼迷魂湯了?他劉景濁是不是會什麼迷魂咒之類的術法?」
韓萍扭過頭,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好在東家憑空出現,照著韓屋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中年人瞪著眼說道:「對我家公子放尊重些!」
青年人顯然不樂意稱呼那個聲名狼藉的小子為公子的。
韓逄只好瞪眼道:「回來再收拾你。」
拂曉時分,山中鳥鳴不止,一夜沒睡的少女顯然還沒有消氣,眉頭皺成個川字,背對著劉景濁。
某人底氣不足,只得給這個小姑奶奶服軟,訕笑著說道:「這不是來接你了嘛!挺大個人了,哭哭啼啼像話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要當將軍了!」
姜柚哼了一聲,走過去劉景濁身邊,伸出手,「山水橋拿來!」
你不是要去修繕山水橋嗎?我揹著劍,你有本事再把我丟下。
劉景濁只好取出山水橋遞給姜柚,腦殼疼。這丫頭跟老三那是一模一樣啊!
小時候有一次乾爹乾孃一起出巡,等三個孩子知道時,人家都走遠了。
餘恬跟劉景濁還沒啥,趙坎可不行,聽到爹孃下江南去了,嗷嗷一嗓子就跑了,侍衛攔都攔不住。
七八歲的小孩子,大冬天的光著腳丫子就往安跑,城門守衛一看是三殿下,誰敢攔?結果愣是給他跑了十幾裡地。
等餘恬跟劉景濁追上時,趙坎當時那個又生氣又委屈的勁兒,跟今天的姜柚,簡直不要太像。
劉景濁無奈道:「行了,你還想砍我兩劍怎的?去找個地方眯一會兒,我跟韓逄聊兩句。」
少女背好山水橋,綁的那叫一個緊。睡覺?不可能,從今天起,一雙眼睛會死死盯著那個不靠譜兒的師傅,免得他又跑了,不要自己了。
想到這裡,姜柚一下子又淚水打旋兒。
「是你把我帶出來的,我現在又回不去,你還不要我了。」
唉,一窩小祖宗。
劉景濁抬手按住姜柚腦袋,無奈道:「我答應你,回青椋山之前,一直帶著你,行不?」
少女皺著鼻子,「你說話又不算數。」
劉景濁只好傳音韓逄,沒好氣道:「別看了,幫忙解解圍啊!」
韓逄瞬身出現,沒安慰姜柚,開門見山與劉景濁說起了正事。
「話確實是虞大哥留的,但這道幻境是閣主早就留下的。閣主說,自己人給自己人挖坑,跌進去無非是摔疼了。要是留著別人挖坑,摔進去可能就要命了。」
劉景濁點點頭,「是這個理兒,其實我也知道我哪裡不對,就是沒法兒改。」
姜柚插嘴道:「你不是說,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錯而不自知,知道了也不改麼?你都知道了,為什麼不改?」
劉景濁氣笑道:「都會學以致用了?」
姜柚轉過頭,板著臉說道:「師傅教的好。」
韓逄幫忙轉移話題,笑問道:「公子確定不養好傷再走?」
劉景濁搖搖頭,「不了,我摸到破境門檻兒了,儘量出暘谷前能拔高一境,屆時便不怎怕怵真境了。」
說話時,劉景濁傳音道:「你見過姬聞鯨嗎?」
韓逄苦笑一聲,答道:「三十六峰主事,就沒有沒捱過姬天驕打的。」
劉景濁又問道:「那你覺得,他為人如何?」
韓逄想都沒想就說道:「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頓了頓,韓逄補了句:「天資絕佳,說力壓半座天下的天驕我都覺得是小看他了。劉先生曾經說過,他姬聞鯨要是保持這份心境,可能會是人世間最年輕的開天門。」
劉景濁又問:「那我爹跟他交過手嗎?結果如何?」
韓逄笑道:「聽閣主說過,劉先生頭一次去姬家,被姬聞鯨打了個半死。第二次交手,被姬聞鯨重傷,第三次是平手。至於有沒有第四次,我就不知道了。」
劉景濁咋舌不已,心說上次在青椋山,他果然還是放水了。
也是,人家來的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這也只能君子報仇了,孃的,一時半會兒打不過。
韓逄取出一枚乾坤玉,遞過去,輕聲道:「這是閣主留的一筆錢,不多,閣主千叮嚀萬囑咐,得公子出了幻境才能給。」
劉景濁一笑,接過乾坤玉,笑問道:「我現在真缺錢,不瞞你說,我綁架勒索了一番,又在白水洞天斬了一頭老蛟,雜七雜八加在一起,也才有不到三百枚泉兒。可我光是欠龍丘家,就足足千枚泉兒。未來渡船什麼的,都是賒賬。」
臉皮該厚的時候就得厚,要不然這麼多錢,哪輩子還的完?
開啟乾坤玉一看,劉景濁差點兒手一抖沒拿住。
他不敢置通道:「確定是給我的?」
娘咧!五千枚泉兒,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些錢啊!這要是換成銅錢,得數到哪輩子去?
韓逄一笑,又遞出一個百寶囊,笑著說道:「先前給公子的,只是清溪閣一年收入。這個是我自個兒的,想必公子也瞧出來了,我那餘閣,很掙錢。」
劉景濁嘴角抽搐,心說我當然看出來了。一條魚就三百半兩錢,關鍵是,滋味兒還很一般。
劉景濁也不客氣,接過百寶囊,還是沒忍住問道:「你那魚,真是靈泉裡邊兒養的?」
韓逄笑著搖頭,「咋可能,就是後院兒養的。」
劉景濁氣笑道:「女幹商!」
開啟錢袋子看了看,也有足足五百枚。
見過了多的,這會兒再看少的,多少顯得有些無味了。
不過劉景濁還是遞迴百寶囊,笑著說道:「有了這五千泉兒,之後我佈設護山大陣,為青椋山諸峰引靈,都夠。你的還是拿回去吧,雖然餘閣很掙錢,但你也得修煉。」
哪承想韓逄說道:「這只是我手頭的餘錢,賬上還躺了幾千枚呢,我一天啥也不幹,躺著就能掙錢的,賬本上的錢天天漲,嗖嗖漲。」
劉景濁這就明白了,這傢伙是在放高利貸啊!
某人一撇嘴,一股腦將五千五百枚泉兒收入自己乾坤玉。明明得了便宜,卻還不忘苦口婆心說道:「韓逄啊!放款子可以,但要有度。」
韓逄笑道:「公子放心,我從來不借錢給窮人跟好人的。」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坑害窮人好人,剩下的,被坑活該。
又不是我逼著你找我借錢的。
劉景濁笑了笑,甩去一壺橘子酒,「這次真走了,家裡見。」
韓逄笑道:「家裡見。」
中年人目送師徒二人離去,等到道路盡頭再無人影,朝陽也自東山而起,人間驀的亮堂了起來。
韓屋與韓萍瞬身到此,兩道黑衣瞧見自個兒的東家笑了起來,不曉得為什麼,他們就也很開心。
韓屋這個愣頭青還是沒忍住問道:「東家,你到底跟他什麼關係啊?」
韓逄轉身就是一巴掌,沒好氣道:「你姐都瞧出來了公子不是話本那樣的人,你咋就看不出來呢?」
青年人沒躲,捱過巴掌後,嘟囔一句:「東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認
識他滿打滿算也就一天啊!」
一旁的女子微微一笑,「人啊,從細小微末出就能看出秉性的。」
韓逄一笑,輕聲道:「那你們想知道嗎?」
兩人齊聲說了句想。
中年人笑著轉身,輕聲道:「從前有一座高閣,其實是一位男子為喜歡的女子建造的。高閣養活了很多人,最早走進去的,每個都是人間失意人。是那座高閣,給了那些個失意人家的感覺。」
韓逄朝著西南方向看去,輕聲道:「你們的東家,是被自個兒的親哥哥謀害,差點兒就死了的人。是一個揹著八稜鐵劍的讀書人,路過瘦篙洲時,多管閒事救下了你們的東家。後來,我的家就是那座高閣了。」
不說旁人,只說路閡,就是被墨家掃地出門,背了一身罵名,被人追殺到無處可去時,一對神仙眷侶順手搭救了他。
所以清溪閣最早的二十幾人,每一個都寧死不會背叛清溪閣的。
我們煉氣士中的黑道,當然不是善茬兒了,我們也想著找場子呢。只要活著,就一定要為閣主報仇!
韓屋忽然問道:「那他怎麼受的傷?」
韓逄神色古怪,笑道:「誰出來怕你道心失守,你還是好好修煉吧。」
可韓屋還是堅持要知道,韓逄便遂了他的願,開口道:「被個合道巔峰截殺,還沒死。」
青年人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韓萍趕忙說道:「別多想,你跟人家有什麼好比的?」
韓逄卻只是一笑,說道:「漲漲見識,也是好事兒。」
一對師徒繼續南下,徒弟背兩把劍,每日行走練拳。師傅換上了一身白衣,愈發像個讀書人了。
有一夜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劉景濁便知道,又是一年八月十五了。
年輕人靠在樹下,痛飲家鄉縹清酒,呢喃自語:「此秋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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