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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不願與這陌生前輩說自身遭遇,當前輩自然也不好再問了。

只不過,徒弟的閨女,哪裡有不管的道理?

勝神洲往中土去的船上,劉景濁久違地站在船頭,看著闊別已久的天下,不禁有些感慨。

抿了一口酒,青年人迎著風,呢喃道:“兩界山中坐,人稱古時仙。中指峰上那人閒,獨在他鄉萬年又萬年。”

一邊的楚醒醒撇了撇嘴,打趣道:“前輩這是個啥?打油詩?”

韓困無奈一笑,拉住楚醒醒,輕聲道:“半闕南歌子,只是前輩這萬年又萬年,確實有些誇張了。”

劉景濁一笑,輕聲道:“已經很含蓄了。”

楚醒醒始終覺得這人是個騙子,此時更覺得是了。

說與我爹相熟,可是不知道我娘是紅酥?騙鬼呢吧你!

不過跟著也行,起碼此人修為在合道之上,路上也算是得個不花錢的護衛嘛!

到時候見著了爹,我看你怎麼圓回去!要是圓不回去,呵呵,招搖撞騙都騙到我們青椋山來了?真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劉景濁心中一嘆,楚廉咋就生了這麼個混賬丫頭?

哎!這十萬年,本事只降不長,脾氣只長不降……這怎麼說也是孫子輩兒了,自己居然想踢她兩腳?

罪過罪過。

劉景濁乾脆轉而問道:“今年是哪一年了?景煬王朝誰是皇帝?”

韓困眨了眨眼,疑惑道:“前輩連這個都不知道?”

劉景濁只說道:“閉關了一些年,走時皇帝還是趙坎。如今是天衍幾年了?”

楚醒醒直翻白眼,心說你就裝吧你!

但韓困瞧著是個老實的,還真就信了,並說道:“前輩……如今是癸丑年,也是景煬天璇十七年。天衍帝算起來是景煬王朝天璇帝的爺爺,他已經辭世二十餘年。就連靈樞帝趙焱,也已經辭世十七年了。”

聽到癸丑年三個字時,劉景濁已經愣住了。此時又聽見趙坎早已離世,就連……就連趙焱也辭世十七年了,劉景濁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楚醒醒翻了個白眼,以心聲說道:“嘖嘖,這傢伙演技真好,是個唱戲的吧?”

韓困無奈道:“醒醒,你別這樣,這位前輩不像是壞人,咱們不知道人家來路,更不知道人家的經歷,還是不要妄自揣測的好。”

楚醒醒冷哼一聲:“爛好人!”

話鋒一轉,姑娘笑道:“不過我爹肯定會喜歡你的。”

而劉景濁,此時往前走了幾步,雙手扶住了圍欄,聲音都有些沙啞。

他問道:“青椋山……如何了?”

楚醒醒咧嘴一笑,揚起下巴,輕聲道:“我師祖母是大羅金仙巔峰,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人!我二師伯姜柚,武道已是真武境,煉氣士修為都是開天門了!我們青椋山,說是如今天下第一名山也不為過。”

劉景濁呢喃道:“白小豆呢?”

說到白小豆,楚醒醒略微一皺眉,沉聲道:“我大師伯……失蹤很久了。”

楚醒醒當然沒法兒知道昨夜事情了。

此時劉景濁已經穩不住了,死丫頭還不見蹤跡,老三……老三也死了,我哪裡還有時間在這裡晃悠?

他一伸手,由打袖中取出一張符籙遞給韓困,輕聲道:“拿著符籙,若再有人圍攻,祭出符籙斬殺那人即可。用完了不用丟,拿去給楚廉,就說畫符之人說的,境界低不怕,怕的是人不行。”

也不等韓困答覆,一道劍光已經衝出渡船,疾速向西去了。

韓困低頭看了一眼符籙,臉皮抽搐。

“醒醒,這符籙,可太壓手了!”

劉景濁不知自己算是什麼境界,御劍速度比之前慢了不知多少,從前要跨洲,心念一動便到。現在,慢得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只看速度,初入大羅金仙境最多了。

從凌霄之上,到這大羅金仙境,落差是挺大的。

不過很快就到了八荒,原本想越過去,但忽然想到了什麼,劉景濁便猛地往所剩不多的八荒綠洲而去。

落地之後,劉景濁撒開神識將整座八荒犁地似的搜尋了一遍,卻不見驚的氣息。

怎麼回事?難不成這近甲子光陰,八荒也有劇變?

皺眉之時,腳下一處地方,忽然有劍意流轉。

劉景濁彈出一縷混沌氣息,一道畫面便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是個黑衣青年,呢喃了一句:“先生,我盡力了。”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沉聲道:“孟休!”

也是此時,不遠處的海面,有劍光墜落。

劉景濁伸出左手,混沌氣息碰撞,有火光閃爍,很快一柄長劍便出現在他手中。

只一個閃身,劉景濁已經持劍落在海面,劍尖直指某人眉心。

可看清那人面容之時,劉景濁這才一驚,沉聲道:“安子前輩?”

鄭紅燭猛吸一口氣,搖頭道:“沒想到,沒想到你真的有回來的時候,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劉景濁沉聲道:“前輩知道我要回來?”

鄭紅燭搖了搖頭,沉聲道:“我只是瞧見了劍道最前方,有一道身影回來了,憑著虛影指引,碰碰運氣。沒想到……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不枉龍丘棠溪昨夜一場引路啊!小子,快回去吧,那丫頭還以為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恐怕此時,心裡極其不好受。”

劉景濁心有疑惑,但聽到孃親為尋路而死,他忽然就不想再問了。

沉默了許久,劉景濁呢喃道:“前輩,我的訊息,暫時不要告訴更多人。我能回來,我自然高興,但我是怎麼回來的我自己都不明白。”

鄭紅燭一愣,“你不去見那丫頭嗎?”

劉景濁笑道:“怎麼會,我答應過她,這次一定是我去找她的。只是,劉景濁死而復生的事情,暫時還是別讓更多人知道的好。對了,還請前輩年後來一趟青椋山,我會盡量去把這幾十年間發生的事情梳理一遍,到時候咱們還得商議一些事。”

鄭紅燭點了點頭,同時遞給了劉景濁一壺酒。這位人間安子還是沒忍住問了句:“真就整整十萬年?”

劉景濁搖了搖頭,呢喃道:“是十萬八千年。”

辭別鄭紅燭,劉景濁隱匿氣息,一路向西。

照理說,我道化天穹,當年我親自開天,就等於自己斷了自己的歸來路,我應該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為何還能再回來?

此事不對,即便能安然返回是最好不過了,但我應該已經死了的!

若能這麼輕而易舉就能回來,那孟休當年謀劃,不等於脫褲子放屁嗎?

思量之時,劍光已然劃過瘦篙洲,即將落在中土。

他趕忙找尋龍丘棠溪的身影,可是青椋山上,並無她的氣息,就連姜柚的氣息也沒有。

劉景濁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曹風,我媳婦兒呢?”

某個躺在攔野臺松樹上打盹的傢伙,聽到這冷不丁一道聲音,咚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趕忙起身,忍不住的雙眼泛紅,呢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劉景濁沒好氣道:“少他娘廢話,人呢?”

一個活了數萬年的大男人,伸手抹了一把眼淚,但聲音卻帶著笑意。

“昨夜撕開虛空也沒尋到你,她難過極了,若非小豆子回來,指不定會怎麼樣呢。今日一大清早,白小豆跟姜柚就陪著他們師孃回了白鹿城。”

劉景濁沒有先回青椋山,聽見曹風這哭腔,他也有些心酸。

片刻之後,劉景濁笑罵一句:“你這傢伙,等我回來跟你算賬。我看已經有走了的,把他們喊回來,先別說我的事情,等我回山之後,有一場議事。”

曹風點頭道:“曉得,明白。”

頓了頓,曹風以心聲喊道:“你他娘終於回來了,有你這麼當山主的嗎?”

已經行至浮屠洲的劉景濁,呢喃一句:“對不住啊!”

天底下唯一一個能感覺得到劉景濁氣息的,也就是十萬大山當中那把劍了。

劍靈揉了揉眼睛,嘟囔道:“這次總該帶我走了吧?主人!”

…………

南邊那座天朝,有個年輕人悄悄傳出一道訊息,居然連孟休都沒有察覺。

此時此刻,那處宮殿之中,海棠樹已經不復存在,紫氣也已然消失殆盡。

孟休皺著眉頭,呢喃道:“還是小覷這位無敵十萬年的存在了,居然這麼快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刻,孟休面色一變,笑了起來。

他從袖中取出一隻木頭雕刻的人偶,右手捻起一枚銀針,笑盈盈地朝著木偶眉心插了進去。

也是此時,有個初入神鹿洲的劍客只覺得頭顱之中一陣劇痛,再也維持不住劍光,一頭栽入了靈犀江裡。

孟休往北邊兒看了一眼,笑了笑,收起木偶,呢喃道:“跑得還真快,假以時日,天地便盡在我掌控之中!”

而靈犀江裡,劉景濁的頭已經不疼了。

他重新隱匿身形,飛上雲海,但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一個黃庭修為的煉氣士,都不會無緣無故頭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十萬年來,有很多事讓劉景濁極其無奈,但歸根結底也不算脫離掌控,只是知道結果,卻無法改變。

但此時此刻,劉景濁無形之中只覺得自己喪失了某種主動。

但具體是什麼,他卻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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