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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現如今去往白鹿城,就跟走一趟後花園似的,但一行人自青椋山出發,到了鹿尾渡時,還是搭乘渡船,再往白鹿城去。
有時候規矩並不是死板,而是一種儀式感。
即便從鹿尾渡到白鹿城,渡船要走上半個月。
這次前往,徒弟一個沒帶,倒是帶上了楚醒醒跟牛眸。劉景濁也不曉得是什麼規矩,反正人家得帶上小輩,但得隔一輩的那種。
那青椋山上隔一輩的,唯獨楚醒醒跟牛眸了,陳拾冬是破爛山弟子。
長輩只有一個,就是姬聞鯨。
原本姬聞鯨還是礙於從前名聲,想讓姬聞雁前往。但是姬聞雁非說長兄如父,沒法子,姬聞鯨只好跟來。
不是不願來,是怕掉了外甥面子。
另外,長兄餘恬,二師兄高階陽與小師姐桂祘,都在船上。
另外,還有兩位媒人。
劉景濁想了很久去找誰,最終想到的,還是莫問春以及姬聞鯨。
前者是當年青鸞洲同行好友,後者逼得兩人誤入一處洞天福地,從而去往三百年前。可以說沒有姬聞鯨的「助力」,劉景濁與龍丘棠溪,就沒有這般緣分。
餘恬走到前方甲板,遞出一壺酒,笑著說道:「定親之後,到出閣到大婚,隔了可太久了。」
小輩們不曉得,牛眸便問道:「山主已經跟山主夫人定親了嗎?」
楚醒醒也疑惑至極,問道:「師祖,我怎麼不知道?」
桂祘撇嘴道:「你師祖跟龍丘棠溪定親,還是天衍年間的事情,那時候太上皇還在呢。」
楚醒醒乾笑一聲,「師伯祖,那都是八九十年前的事兒了吧?隔了這麼久了,我咋可能知道嘛!」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呢喃道:「是啊,著實虧錢。當年老爹乘船西去,幾乎把所有事都定好了,可我終究沒能讓他瞧見我成親的模樣。」
高階陽上前拍了拍劉景濁肩膀,微笑道:「大師姐跟趙煬肯定會看到的。」
楚醒醒嘆息一聲,嘀咕道:「好亂的輩分兒。」
師祖的乾孃,是我的大師伯祖。可師祖又管大師伯祖叫乾孃?這都怎麼論的啊?
劉景濁忽然轉過頭,對著獨自一人坐在最後方的姬聞鯨說道:「舅舅,往前些。」
姬聞鯨一笑,點頭道:「好。」
姬聞鯨腰懸橫刀,一隻袖子空空蕩蕩。站在風裡時,好似北風要牽其手。.
後來劉景濁才發現,從前的姬聞鯨像是被關在小黑屋裡,唯一算是陽光的,只有二舅跟孃親,所以他不知覺裡,就有了一種近乎病態的佔有慾。
也是自從當年放走孃親起,這位舅舅已經在變了。
於是劉景濁笑盈盈問道:「舅舅,我都要成親了。」
姬聞鯨無奈道:「小子,別拿你舅舅打岔!」
沒想到桂祘笑盈盈一句:「不行咱倆搭夥兒?」
劉景濁差點兒沒一口酒噴出來。
「小師姐?你來真的啊?」
桂祘呵呵一聲:「你想喊我舅娘啊?」
劉景濁乾笑一聲,「還是小師姐順嘴。」
插科打諢,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不過姬聞鯨要給軒轅城留後,估計……
想到這裡,姬聞鯨擺手道:「別瞎想,下一任城主會是聞雁的子嗣。」
劉景濁猛地轉頭,姬聞鯨微微一笑,此時無聲勝有聲。
劉景濁也說不出個這次無需舅舅拼死的話來了,便抿了一口酒。
姬聞鯨怎麼會不知道,太平日子沒有幾年了。
妹妹死了,弟弟幹
了自己喜歡的事兒。外甥即將成婚,軒轅城也不必擔心後繼無人,即便姬聞雁終生不娶,也能傳給劉景濁的。
時至如今,我姬聞鯨孑然一身,又有什麼不衝在最前面的理由。
姬聞鯨拍了拍劉景濁的肩膀,笑道:「不拿你跟人比是對的,但你也攔不住別人願意這麼比。十萬年三個字出來,有些人會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人會嘁一聲,再說一句不就是十萬年。但對你舅舅來說,我的外甥能如此,我就不行了?」
劉景濁啞然失笑,搖頭道:「舅舅話變多了。」
這艘船在神鹿洲上空行走,其實許多人都知道,因為四位大羅金仙在船上,是去擺酒,便沒有隔絕氣息。
朦朧臺裡,兩位女子抬頭看去,其中一人呢喃道:「這頓喜酒,我是喝不上嘍,不過你可以去試試。」
邊上女子搖頭道:「殿下汙名都是自我而起,我去幹啥?我在這陪著胡姐姐吧。」
胡瀟瀟笑了笑,感慨道:「真想去啊!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劉景濁,是在十萬大山。第二次,就在長安見到兩個人並肩了。那時候我就覺得,好一對神仙眷侶啊!」
從前的高車女帝一笑,點頭道:「嫉妒的人肯定不少,但為殿下高興的人,定然也多。」
都能想得到,年尾的琉璃州會是如何一番熱鬧景象。
半月光景,對於劉景濁來說,彈指一瞬。
因為路途太遠,所以白鹿城擺酒,其實在婚期的前日。
原本打算是,次日劉景濁就要返回青椋山,從青椋山出發到白鹿城,接上新娘之後再到浮屠洲轉乘渡船。但龍丘灑灑卻說,姐姐她會送到浮屠洲,不用親自來接,不合白鹿城的規矩。
最後自然就定下了按白鹿城的規矩來。
半月來,諸多賓客先後到此,結果來的人,比預料之中多得多啊!
原本用於設宴的泥鰍湖,不得不在湖上增設桌椅,還好黛窵大方。
原本修建的客邸,自然也住不下,於是風泉鎮跟琉璃州老舊二城的客棧,全被青椋山包下了。
倒不是勢利眼,確實是住不下,便也只能親朋好友住山上,住不下的,就只能去城裡了。
總不能讓不認識的人擠在一處宅子裡,也不能讓人家在山上睡草蓆吧?
曹風換上了一身喜慶衣裳,張五味也一樣。牧沉橋與李愴他們,也是如此。
接親隊伍,最前面的的全是大羅金仙。
除了他們四人,還有李泥丸,以及後面會回來的高階陽。正好湊夠六人。
女方登船之後,會有桂祘、陸青兒、南宮妙妙、白小粥、趙思思,以及剛剛破境的秋暮雲。也是六人。
十二大羅金仙各駕一艘船,皆穿紅衣,左右各六艘船。
中間會是一艘畫舫樣式的渡船,由劉景濁與龍丘棠溪的弟子架船,返回青椋山。
流程也都定好了,到了青椋山後,徒步登山,後在大殿拜堂,歇息片刻之後,再去泥鰍湖敬酒。
宴席之中人不會少,所以敬酒就是個體力活兒了。
結果今日,有些人就已經喝酒不止了。
其實不是太喜歡飲酒的杜神,被孫犁拉著喝酒,邊上圍了一大群人。
因為人家喝酒,一般人還進不去。
方才一番酒令作罷,杜神灌下一口酒,無奈道:「孫先生,你是讀書人,書院山長,你這刁題著實有些難啊!」
孫犁一笑,「杜宮主出題如何?」
杜神想了想,微笑道:「春花秋月,帶其中三字的詞即可,背通篇且限詞牌,可以現作,如何?詞牌由孫先生定。」
圍在邊上的霍犬
年不禁頭大,心說划拳不好嗎?喝個酒弄得這麼文雅?.
方才只是行飛花,此時這個……有人說了句:「亂飛花啊!」
高圖生嘴角抽搐,拉著沈白魚跟狄邰去了隔壁桌。
「那麼玩兒,老子灌飽了都贏不了一次,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划拳吧。」
能在遲暮峰喝酒的,大多都是從前去過拒妖島廝殺過的,也都是當年的年輕人,現在年輕人眼中的前輩。
韓困尋到了一個能說上話的,就是馬黃與竹舟,三人本想出門逛逛,結果沒走幾步就瞧見擠了一院子的開天門,全在喝酒啊!
韓困臉皮直抽抽,呢喃道:「不是都說山主沒朋友嗎?就這一院子人,哪座山頭兒瞧見不犯怵?」
馬黃微笑道:「據我所知,這都是曾在拒妖島與劉山主並肩作戰的人,他們可是天天把劉賊掛在嘴邊的。」
男的聚在一塊兒喝酒,女子則是扎堆在仙草山。
哪有女子不愛花啊?
明日姜柚他們要去往浮屠洲,南宮妙妙陸青兒等人也要去了。
於是姜柚便尋到了獨自一人待在客邸的南宮妙妙。
進門之後,姜柚板著臉,嘟囔道:「你可以不來的,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其實想起來,挺尷尬的啊!
南宮妙妙一笑,輕聲道:「柚兒,我恢復前世記憶,我家先生成親,我怎麼會不來啊?」
姜柚感慨道:「以後我喜歡個女孩兒算了,喜歡男人真麻煩。」
本以為南宮妙妙會呵斥幾聲,卻沒想到,美道姑笑得跟銀鈴似的,按住姜柚肩頭,笑著說道:「你若真有這心思,老早跟先生說,然後挨一頓打,之後就只能接受了。哥哥第一次下山遊歷,被個女子騙了十年,那時候先生也沒多怪他,只是覺得人都要經歷一遭。換成是你,雖然過分了些,但總是女孩子,先生下手不會太重的。」
姜柚脖子一縮,乾笑道:「也就這麼一說,我才九十多歲,不著急。」
南宮妙妙來時,就帶著那把尚有修補痕跡的劍。
說起來,那把劍還是出自歐鈺之手呢。
南宮妙妙取出劍身刻著驚的劍,遞給姜柚,微笑道:「柚兒,說起來你要管他叫大師兄的,畢竟我與哥哥在近四萬年前就拜了先生。之前聽先生說,他不會再收女弟子,也只會再收一個弟子了,但什麼時候、是誰,要看緣分。將來若是有了小師弟,就把哥哥的劍給他。」
姜柚一皺眉,「為何不是你自己給?」
很快,天要黑了。
仙草山上,一行人聚在一塊兒,其實也在喝酒,但是要安靜很多。
沐竹坐在鞦韆上晃悠,抿了一口酒後,輕聲道:「諸位,明日白鹿城會擺龍丘姑娘的出閣酒,大後天便是成婚之日了。大家或是青椋山故人,或是在拒妖島與劉山主出生入死過的,劉山主現如今的對手,不用我說了吧?」
童嫿淡淡然一句:「教祖也好天朝也罷,誰敢在這個日子搗亂,我們也不是擺設。」
柳初言淡淡然道:「大家心知肚明,這個亂,肯定有人來搗的。」
後方還有袁盼兒秦夢枝以及祝賀劉沁等人。
祝賀往前走了幾步,輕聲道:「孫先生在路上就說了,大婚那日,天塌了都不能讓劉景濁與龍丘棠溪出手。」
沐竹點頭道:「我也是楊念箏,大家是知道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稱呼山主了。說白了,山主背上人皇名號,是極其不情願的,拒妖島十餘年,雖然打退妖族,但違心太多,劍心崩碎。雖不是他一人之功,但諸位捫心自問,若非山主,拒妖島能在十幾年內關閉歸墟戰場嗎?之後被迫開天,那次大戰,大
家都有親人死了,山主也死了,但山主以死將那份開天帶來的機緣大半帶回九洲,不然咱們哪裡會有這等修為。」
舒珂緩步走來,呢喃道:「自開天戰死至今,我們覺得過去了五十幾年而已,但他是十萬年啊!萬年前為給人族留存薪火,甘願以自身十萬年修為道化蒼穹,否則……有無咱們都不好說。」
一直以來都見不得劉景濁的袁盼兒,此時說了句:「好了,這些事兒,除了十萬年來的,其餘的天下人都知道,就說怎麼辦吧?天下人欠他的。」
沐竹笑道:「就是那句話,大婚之日,天塌了,也不能讓山主與龍丘姑娘動手。」
遲暮峰上,一群人喝了一天酒了,此時終於是喝不動了。
左春樹打了個酒嗝兒,呢喃道:「有個事兒,得與你們說清楚。」
狄邰晃晃悠悠坐在臺階上,含糊不清道:「沒喝醉,快說。」
左春樹放下酒壺,呢喃道:「簡單,大婚那日,無事便吃酒,有事就平事。但有一節……嗝……」
孫犁獨臂舉酒杯,輕聲道:「教祖敢率兵下界,我們斬教祖。天朝敢來此搗亂,我們平天朝!是為劉景濁,卻不全是。」
他放下酒杯,指著眾人,轉了一圈。
「晏河、景歡、歸海無量、蹇文雅、張惡子、鄭紅燭、陳槳、龍丘晾、北丘平川、姬秊、馬三略、霍無覺、陶五柳、大真人、喬崢笠。還有那年戰死的各宗各山修士、散修。也是為了他們,咱們的長輩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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