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剎那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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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平擊發球！

某種程度上，薩拉門託猜到了，但實際操作還是稍稍有些偏差。

時速186公里。

近身發球。

即使薩拉門託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來球速度還是太快太兇了，他的腳步沒有能夠完全讓開擊球位置，只是勉強用球拍磕擋了一下，這也意味著，高文在最後時刻還是用球質壓制住了薩拉門託的回球。

邦。

擊球聲有些沉悶，但出人意料的是，回球質量還不錯。

沒有速度，然而旋轉非常強烈，而且撕開一些角度，朝著高文的反手位邊線方向飛了過去，落點也比想象中深，靠近底線，壓制效果超出預期。

至少，落點加旋轉，某種程度應該增加高文的進攻難度。

踏踏。

高文的站位明顯被稍稍押後了一些，因為旋轉也因為彈跳，他需要更多揮拍空間。

但揮拍準備還是非常充分，整個雙手反拍已經完全架了起來，目光如炬地盯緊網球，連續小碎步的調整。

擊球準備已經完成，但是……直線？斜線？

薩拉門託雙手握著球拍，在原地輕盈地跳躍著，重心保持機動性，快速掃視高文的擊球準備動作，但高文的雙手反拍非常非常隱秘，他可以在出手瞬間透過手腕的控制來改變線路，這才是對手最困難的地方。

直線！

薩拉門託只能賭一邊，畢竟反手直線是高文的強項。

然而！

腳步才剛剛朝自己的右側移動，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的判斷錯誤。

視線裡的高文，以雙腿站得非常紮實，以左腿作為重心，力量從腳跟一路往上延伸，充分轉移完全發力，揮拍動作十分飽滿，然後可以看到左手臂推動右手臂的揮拍，在最後出拍的時候，突然提速。

一撇，一甩。

網球剎那間就朝著斜線對角方向全速飛行。

斜線！

在賽點上，高文沒有選擇自己賴以成名的反手直線，而是突擊斜線，更重要的是，擊球又快又平，整個下壓的動作非常明顯。

啊！

薩拉門託條件反射地就做出一個急停急轉的動作，硬生生拉拽著身體改變方向，朝著左側橫向移動。

踏踏。

踏踏。

全力蹬地的動作能夠堅實地感受到地面反作用力滔滔不絕地洶湧而至，肌肉的力量爆發讓整個人進入忘我的衝刺階段。

差一點！

就差一點點！

眼看著就要來不及了，因為高文的擊球力量太過飽滿，速度和力量都非常充沛，即使薩拉門託反應速度難以置信，但還是差了一點點。

啊！

一個劈叉！

薩拉門託做出一個紅土球場才會出現的劈叉救球動作，雙手反拍已經伸到極致，勉強用一個砍刀的下砍動作劈了一下，勉強用拍頭的摩擦速度將網球切削回去。

噌！

整個身體都已經舒展到了極致，但終究還是成功地救到了網球。

嗖！

網球飛出一道拋物線，而且弧線比想象中長，居然還越過了發球區，硬生生地將殺入底線之內準備半場擊球的高文又重新逼退了兩大步，站在底線附近完成擊球。

儘管落點比想象的深，但全然沒有旋轉和力量，對於早早做好準備的高文來說，沒有難度。

調整。調整，小碎步調整。

可以看到高文非常專注也非常投入，連續小碎步調整自己的站位，然後尋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和角度，正手抬起來，直接一拍下壓扣球，就將網球朝著另外一個死角扣了下去。

轟！

飽滿的擊球聲在球場上空炸裂。

頂！

停！

轉！

薩拉門託的左腿狠狠踩了一下地面，用球拍支撐地面，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重新站起來，然後強大的反作用力就將身體推送出去，彷彿雙腳已經燃燒起來一般，全速狂奔。

衝刺！衝刺！

薩拉門託能夠清晰感受到全世界的色彩全部化作一團光影，在身邊呼嘯而過，絢爛的金色陽光是如此燦爛又如此耀眼。

彷彿人生就是如此簡單，只是需要……奔跑，這就已經足夠。

奔跑！就好像這是世界末日一樣。

踏踏踏。

踏踏踏。

很快，薩拉門託就意識到，自己追不上了。

高文的回球，非常輕巧，刻意疊加了大量旋轉，落地之後還在外旋，轉眼就已經鑽入觀眾看臺底下的陰影裡。

即使薩拉門託化作一道旋風，終究也還是追不上了。

所以，這就是結束了。

但薩拉門託依舊沒有停止奔跑，甚至還更加用力更加快速了。

如果生活能夠就像此時此刻這樣，忘乎所以地一直奔跑下去，那該有多好？

薩拉門託知道，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場比賽，就好像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些因為網球開心因為網球悲傷因為網球幸福也因為網球遺憾的無數個瞬間，這是他的青春，也是他的人生。

曾經，他也站在這片球場上，戰鬥到最後一刻，如同戰士一般。

當比賽結束，他可以昂首挺胸地離開這片球場，然後告別。

跑著，薩拉門託就這樣一路跑著，差一點點就要衝進觀眾席裡，但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完成這一次接球。

“比賽，高。”

耳邊，傳來主裁判宣告全場比賽結束的聲音，正式畫上一個句號。

“6：1”，“6：3”。

高文，獲勝。

薩拉門託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重心，嘴角的笑容完完全全綻放開來，然後站在底線附近，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這片球場，似乎想要深深地把那些觀眾那些隊友全部留在自己的腦海裡，最後才看到了高文。

高文站在球網前面，面帶微笑，耐心地等待著。

薩拉門託吐出一口氣，然後快步小跑著走向了球網，不是握手，而是擁抱住了高文。

“精彩的比賽。”

他說。

千言萬語，其實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他想要感謝高文的全力以赴，在這場比賽裡展現出了所有能力，同時也讓他能夠毫無保留地拼盡全力，不留下任何遺憾。但終究，話語還是化作了最簡單的一句。

他相信，這就已經足夠。

高文輕輕頜首。

“精彩的比賽。”

然後，他們就鬆開了懷抱——畢竟是同城死敵，他們真的一點都不熟。

薩拉門託率先走向了裁判，準備和裁判握手，然後返回特洛伊人隊員們所在的地方。

但是，薩拉門託卻突然發現，球迷們正在鼓掌，甚至是棕熊隊的球迷。

薩拉門託有些疑惑，一個轉身，就可以看到高文高高舉起雙手，正在用掌聲致敬，於是棕熊隊球迷們也暫時放下同城死敵的恩恩怨怨，用掌聲表示尊敬和讚賞。

全場，掌聲雷鳴。

薩拉門託的眼眶微微有些溫熱，剎那，就這樣凝聚成為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