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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王之都答應撥款,壓在林坐館心裡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

現在的林坐館很有點外強中乾的意思,表面看起很來很強盛,其實內囊都空了,連社團下個月的薪資都發不出來。

西征時挪用的都是安樂堂總堂的積蓄,然後又找和義堂借了一些。

如今從王稅使這裡支到了現銀,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在乘坐神威烈水號回去路上,林坐館對四大金剛下令說:

“銀子先送到安樂堂總堂銀庫去,讓宋叔收著!至於和義堂那邊的,先欠著。”

等到了堂口後,林泰來就思考接下來的事務。

本月內剩餘事項裡最重要的一件,當然就是月底的府試了!

如果類比幾百年後的考試體系,就相當於全市統一中考,如今也該準備報名和考試了。

籌建稅關可以讓馬英明先去做前期,而整合地盤只能等府試之後親力親為了。

而且要整合的不只是地盤,如今手底下亂七八糟的一堆不同性質產業,連很多自己人都分不清楚。

有總堂、有比總堂還大的分堂,還有魚市,如今又多了稅關,未來還會多好幾種產業,組織體系確實太混亂了。

難怪影視片里社團做大做強之後,都要公司化集團化。

所以林坐館意識到,對下屬各產業和社團整合理順工作,應該早日開始。

但這是一個非常消耗精力的工作,現在抽不出精力,只能府試結束後再說。

至於今天,要先把那幾個在孫憐憐家拜訪過自己、又在“楊鎮殺妻”事件裡對自己比較忠誠的縣衙吏役都叫來開會。

然後和主計馬英明一起組成稅關籌備小組,馬上派去木瀆港進行前期準備。

林坐館就喜歡使用經受過逆境考驗的幹部,最親信的宋叔、左右護法、四大金剛都是久經考驗了。

至於拜訪過自己,但在“楊鎮殺妻”事件裡卻不聞不問的吏役,全都靠邊站,茶水錢也不退了。

雖然那幾個“忠誠”的吏役也沒幫上大忙,但林坐館看的就是態度。

從滸墅關回來的林坐館正坐在國計廳,深入思考工作時,忽然有個夥計打斷了他的思路。

“坐館!在木瀆鎮那邊,負責留下清理地盤的南軍和北軍又劍拔弩張,幾乎要打起來了!”

林坐館大驚道:“什麼南軍北軍?木瀆鎮哪來的南軍北軍?官兵來掃黑了?”

夥計連忙解釋說:“南軍是魚市的人馬,北軍是和義堂的人馬,一南一北所以得名。

關鍵是黃五娘和範大嫂親自帶隊,別人也不敢管啊!”

這兩個不省心的娘們!林坐館暗罵一聲,大手一揮說:“放高長江!”

高長江:“???”

林坐館問道:“你上次不是說過,如果她們對峙起來,你可以負責平息爭端麼?”

高長江冷漠的回答說:“我又不是木瀆港的主計,不如讓木瀆港的馬主計去。”

他的心已經冷了,不會再有熱情了。拿一份薪資,打一份工罷了。

當著五龍茶室的說書人,操什麼木瀆港的心?

林坐館指著大門外方向,“你看南濠這片街區如何?”

高長江答道:“自然是蘇州城的精華地帶之一。”

當今蘇州城最繁榮的商業街區就這麼幾個,城牆外是上塘、山塘、南濠這三大街區;

而在城牆裡面,就是東西中市、臥龍街、平江路這幾片。

林泰來嘆道:“我正在跟縣衙爭取,成立一個南濠街市管所,正缺一個主計啊。

至於以後,如果有可能,我還想將南濠、上塘、山塘三大街區匯總起來,變成市管總所。”

“屬下為坐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高長江忽然感覺渾身上下重新充滿激情了。

隨即又躍躍欲試、滿懷期待的問道:“對了,應該也有總管之類的職位吧?應該也缺人吧?”

林坐館沒好氣的說:“總管由我親自兼任!”

高長江很想問一句,坐館伱的兼職是不是有點多?

但想到了南濠街市管所這個職位,就忍住了,當陳宮其實也沒什麼意思。

又聽到林坐館吩咐說:“府試之前,堂口這邊具體雜事你多處理些,我要準備府試了。”

高長江總覺得,社團事業蒸蒸日上,形勢已經一片大好,坐館還總是對功名孜孜以求,畫風實在太詭異了。

主要是高長江認為,坐館這樣的人科舉上限大概也不高,投入太多沒什麼價效比。

所以高長江旁敲側擊的說了句:“直接找個靠山,可能更實惠些,如今不也攀上了申府?”

林泰來答道:“靠山山會倒,與其一直指望別人當靠山,不如自己努力爭取當自己的靠山!”

高長江理解不了這種境界,還是感覺一邊搞社團,一邊追求科舉很割裂,像是一個悖論。

林泰來就訓斥說:“你懂個什麼!就算以後運氣好,僥倖能獲取一官半職,手底下也得有錢有人有資源才能輕鬆做官。

舉個例子,一個人去外地做知縣,是不是很容易被縣內豪強和胥役聯手架空,有力無處施展?

但假如這位知縣能帶著幾百個打手上任,並所有打手全部安排進縣衙各房當臨時工呢?”

高長江:“.”

坐館說的這種知縣當法,怎麼還當出了社團堂口搶地盤的感覺?

雖然手下們對坐館考府試的態度大都是不以為然的,但林泰來已經成為這次府試的焦點人物。

府試主考官乃是朱知府,就正在和劉推官說著林泰來參加府試的事情。

雖然朱知府只是四品知府,但他這個府是天下第一經濟重鎮蘇州府,比一般知府隱形檔次要高點,也稱得上是半步大佬人物了。

聽完劉推官的稟報後,朱知府也稍感頭疼:“怎會有這樣的麻煩人物來考試?”

一邊是王世貞老盟主和背後的大學士王錫爵,一邊是申府和背後申首輔。

先前想著,林泰來對申府沒那麼重要,賣王老盟主一個面子,府試刷掉林泰來也沒什麼。

但現在看來,申二公子對林泰來還是十分力挺的。

知府大人還是不可思議,這麼一個小人物,參加一次小小的府試,居然還要考慮到內閣大佬們的臉色。

想到煩惱處,朱知府對劉推官喝道:“你找來的麻煩,你說怎麼辦!”

劉推官想了一晚上才想出點頭緒,便提出意見說:

“如今之計,唯有在府試中對林泰來公開稍加刁難,然後秉公對待了。”

公開稍加刁難,是為了表明重視的態度。

而後秉公對待,是為了尋找合適託詞,無論林泰來能不能過關,都對各方有個解釋。

如果林泰來過了,就可以對王老盟主解釋說:“府尊已經盡力,奈何敵軍太強”;

如果林泰來不過,就可以對申府解釋說:“本想給林泰來一次出頭當案首的機會,或者弄一段文壇佳話,沒想到詩詞文學出名的林泰來如此不中用”。

朱知府點了點頭道:“或可試試。”

當然他也明白,這思路並不完美,很容易兩頭不討好。

但是在不想冒險做出選擇、不想與任何一邊直接撕破臉的心理下,這就是最能糊弄的辦法了。

對於那些經常身處各方利益衝突漩渦裡的官員來說,如果不會糊弄事,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約是府試前的十來天,五龍茶室的馮掌櫃正在慢慢的結賬。

見幾個讀書人進來,忽然說:“老盟主似乎長久沒有訊息了,還欠一個新五子名單呢!”

馮掌櫃才也覺得,老盟主的確長久沒有訊息了。

一個喝茶的讀書人說道,“他怎麼會有訊息?他又病了。”

馮掌櫃說:“哦!”

“他總仍舊是病,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去滸墅關惹到林大官人。林大官人的脾氣,能惹得的麼?”

“後來怎麼樣?”

“怎麼樣?先喝藥,後來是養,養了大半月,仍不見痊癒。”

“後來呢?”

“後來仍不見痊癒。”

“仍不見痊癒又怎樣呢?”

“怎樣?誰曉得?許是離開蘇州了。”

馮掌櫃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姑蘇驛中,王老盟主捏著新五子名單,在他身邊只剩下了兒子王士驌,以及馮時可。

文壇大會時間都快過去倆月了,沒幾個人能繼續耗得起了。

氣病初愈的王老盟主也無心戀戰了,只想公佈完新五子名單,製造出最後一點熱度,然後走人。

王士驌無奈的說:“前天官府宣佈為林泰來翻案,案情從林泰來逼奸致死,變成了原告殺妻誣陷。

更離奇的是,原告居然被鄉人指證後,畏罪投水自盡。

這事轟動全城,這幾天熱議最高的話題就是這個。

這時候父親您公佈新五子名單,根本搶不過熱度。”

沒什麼精神頭的王老盟主嘆口氣,“如果名單公佈後沒有熱度,那就毫無意義了,那就等幾日?”

王士驌和馮時可都有點心酸,向來做事果斷的王老盟主,居然也如此猶豫遲疑了。

又一次霸榜的話題人物林泰來,聽到官方為自己平反的訊息時,正在申府忽悠申二公子經商。

他對申二公子說了句:“終於擺脫重刑犯身份了!”

然後立刻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申用嘉連忙問道:“你作甚去?”

林泰來答道:“我要趕緊去找那個夏秀才作保,報名府試!

不然距離府試就剩十來天了,再晚怕來不及了。”

夏秀才就是在先前縣試時,張幼於幫著介紹,給林泰來作保的老秀才。

縣試府試報名都需要有一個在學生員做保,這次乾脆一事不煩二主,還找夏秀才。

畢竟林泰來本人涉黑,還是那種大頭領,政治風險太大,願意收錢冒險作保的秀才難找。

申用嘉不滿的道:“我這裡事情才說一半,你就要走人,你禮貌嗎?”

林泰來嘆道:“如果二爺你三年前,沒有因為鄉試舞弊而被奪去衣冠,現在還是個秀才的話,那我能就直接找你作保了,又何必花錢請別人?”

“你滾吧!”申用嘉怒道。

這時他感到口渴,便讓下人們去燒水沏茶。

林泰來從申府出來,就急忙來到樂橋附近夏秀才家裡。

年紀已經五十好幾,完全不在乎政治前途,只想賺錢養老的夏秀才十分痛快,收錢就辦事。

當即就要幫林泰來寫保書,不過才提筆寫了幾個字後,夏秀才忽然想起什麼,又問道:

“我記得月初鄧縣尊剛上任時,收了八個告你的狀子,結案了沒?”

對此林泰來也有點疑惑,“我也不確定,待我去縣衙問過!”

夏秀才又說:“按道理,所有重要案件的結果,都會在縣衙大門外八字牆上張貼公示。

但我沒有聽說過,關於你這八個狀子,如果府試前不能結案,還挺麻煩的。”

聽到這裡,林泰來又坐不住了,轉身又回到申府。

卑微的詢問道:“我的二爺,可否勞您大駕,跟我去一趟縣衙?”

申用嘉端著還在溫熱的茶盅:“.”

到了縣衙打聽後才知道,“楊鎮畏罪自盡”的訊息公開後,八個狀子的原告就紛紛主動撤案了。

這或許是巧合吧,但鄧知縣不知為何,一直不願意公示。

又過了一日,姑蘇驛內王老盟主在花園裡散步,對兒子問道:“新五子名單公佈時機到了嗎?”

王士驌答道:“可是縣衙昨日公示,有八個告林泰來的狀子,原告全部主動撤案,又引起了巨大轟動。

全城人都在說這事,議論是不是有黑幕,比上次翻案還熱鬧。”

精神萎靡不振的王老盟主嘆口氣,“難道要等府試過後?”

王士驌非常擔心的說:“府試過後,如果林泰來被刷下去,只怕又要引發熱議!”

王老盟主真心不想再留下了,他需要時間來恢復鬥志,彌補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創傷。

便又開口道:“蘇州這地方風水不好,還是去南京吧。

下半年藉著南直隸鄉試、士子匯聚南京的機會,再開一次文壇大會!”

王士驌也贊同說:“南京城沒有林泰來,下次文壇大會一定是成功的大會!”

自此以後,蘇州人又好幾天沒有看見老盟主。

到了府試前一天,五龍茶室的馮掌櫃看著進來的讀書人說:“老盟主還欠著新五子名單呢!”

那讀書人答道:“我到姑蘇驛沒有見到,大約老盟主的確離開蘇州了。”

我想爆,但卡文啊啊啊啊啊啊,心急無用,只能先過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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