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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善惡觀比較樸素的穿越者,林泰來眼裡的西商群體,和東林黨檔次也差不多。
單純從商業角度來說,西商無疑是非常成功的,甚至能將這種成功一直跨朝代延續三百年。
但很多事情,不僅僅是商業。
張四維就出身當今西商最頂尖的家族,歷史上今後數十年西商那些“發展邊疆經濟、促進民族團結”行為邏輯,從張四維的品格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了。
林泰來掌握了資訊差後,稍加思索,腦子裡迅速轉了幾圈。
利用資訊差牟利很簡單,是個穿越者都會。但如何才能達到利益最大化,那才是一門學問。
在岸上這麼多人盯著,林大官人也沒有太多時間琢磨,只能當機立斷。
若再不表態,別人還會以為自己也像某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首輔公子一樣,直接慫了呢!
“哈哈哈哈!”林泰來仰天大笑了幾聲,吸引了在場數十人的目光。
然後林泰來非常冒犯的用手指著朱知府,高聲道:
“方才看到朱太守以下抗上,頂撞撫臺,我還以為,朱太守突然就變得剛直剛正剛節了!
原來是因為有了老同年撐腰,河東那位張鳳磐老相國就快官復原職了,所以朱太守就有了膽氣啊!”
林泰來這幾句話說出來後,把在場幾十人都震得不輕。
按照當今官場的潛規則,就算知道了別人後臺是誰,也不會公開指名道姓的具體點出來,假裝不知道就行了。
這叫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如果以後倒了黴,對方的後臺也可以點到為止,不搞政治追殺。
林大官人雖然並沒有做官,但如此深入的插手官府事務,在蘇州城誰還能不把他當官場中人看待?
可是就在剛才,林泰來直接把“張鳳磐”的名號當著全蘇州城官員士紳代表的面捅了出來,這就很驚奇了。
不是外行裡的外行,不是最頂級的生瓜蛋子二愣子,絕對幹不出這種事!
想想就知道,如果張鳳磐回朝當了首輔,能放過這種人?
就連朱知府也被雷的外焦裡嫩,一時間沒有反應。
林泰來彷彿並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奇葩”的言論,又轉向本地士紳代表,繼續說:
“我們洞庭西山席家的罪行,想必諸君也都知道了。
而我林泰來被席家迫害的差點有家難回,直接被出賣給了南京官軍!
可以說,席家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見利忘義,而是心中只有利,完全沒有義!
我林泰來因為自身遭受,現在對席家這種人和家族深惡痛絕!”
聽著林泰來大罵席家,在場沒有任何人敢於反駁,畢竟這事已經從民間到官府被定性了,誰想翻案是要犯錯誤的。
就是大家不太理解,林泰來為什麼忽然又開始罵席家?
又聽到林大官人說:“蒲州鉅商張家和洞庭西山席家相比較,有利無義的性質也差不多,甚至比席家更作惡!
我林泰來作為一個曾經的鉅商家族受害人,一聽到張鳳磐回朝當首輔,就感到發自內心的厭惡和不適!
我們大明的中樞,不應該被有利無義之人操縱!”
眾人這時候只覺得,林大官人這反應有點過激了吧?
就因為你被鉅商席家“坑害”過,所以聽到了遙遠北方的另一鉅商張家好訊息後,就開始從生理到心理全都不適了?
當然,林大官人作為一個曾經的受害者,舉起“反對有利無義”的大旗本身還是沒問題的。
最後林大官人再次抬高了聲調說:“但我林泰來絕不會因為面對邪惡強權,就感到害怕!
我林泰來從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
我林泰來在這裡公開宣佈,反對張鳳磐對蘇州城的任何染指!
我林泰來在這裡公開宣佈,反對一切在蘇州城的張鳳磐爪牙!”
慷慨激昂,氣壯山河!不聽內容只聽語氣,還以為林大官人要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了。
在場的本地士紳感到,林解元的演說明明很極端不夠中庸,卻似乎散發出了獨特的魅力以及煽動性,讓人忍不住就想跟著振臂高呼。
對錯且不說,至少這是個有種的人,至少這是一個勇敢的人,散發著奪目的光輝。
朱知府大怒,厲聲斥道:“混賬!這裡都是朝廷命官,何來某官爪牙!
再敢胡言亂語惡意謾罵,本府便要上奏朝廷,剝奪你一切功名差事!”
林泰來卻沒理睬朱知府,對著其他官員說:“聽說朝廷每遇大事,也會集大臣廷議,以公論定處斷!
如今關於濟農倉之事,巡撫和知府意見不合,難以定論。
正好蘇州城一府二縣各衙門主官和佐貳諸公都在此,我看也不妨付諸公論!”
隨即林泰來抄起一支儀仗官牌,在趙巡撫和朱知府之間劃了一條線。
然後林泰來對眾官員說:“贊同太守,繼續將濟農倉收歸府衙的,站到那邊去;
支援巡撫,讓府衙把濟農倉放權的,站在這邊!
就事論事,請諸公憑藉公心表態!”
一府兩縣的主官和佐貳官,除了朱知府,就是蘇州府韓同知、張通判、劉推官,吳縣的鄧知縣、郭縣丞,長洲縣的袁知縣、柳縣丞等七個人。
至於其他主薄、典史、知事之類的,在這個決策場合上不了檯面。
吳縣的郭縣丞毫不猶豫,第一個站在了巡撫這邊。
因為他沒得選,自從林泰來大舉西征,攻打木瀆鎮三堂同盟後,人人都知道郭縣丞是林泰來和申季子的代理人,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第二個是大文學家袁知縣,也站在了巡撫這邊。
他要搞後世留名的政績工程,就必須要支援巡撫和林泰來。
再說他作為文藝名人,也有底氣不鳥上級知府,大不了不幹了,悠遊山林發展文壇勢力去。
府衙韓同知和張通判也沒有過多猶豫,站到了知府那邊去。
吳縣的鄧知縣猶豫了半天后,還是忍受不了對林泰來的厭惡感,以及張鳳磐復職首輔的誘惑,站到了知府那邊。
隨就是長洲縣柳縣丞,也跟著站到了知府那邊。
現在只剩下府衙的劉推官了,這就讓大家有點疑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猶豫什麼。
作為一個被林泰來折騰過很多次的府衙刑名官,經常為了林泰來案件焦頭爛額的府衙刑名官,在所有人眼裡,劉推官天然就應該站在知府那邊去。
但是猶豫到了最後,劉推官居然站在了巡撫這邊,與知府、同知、通判等其他所有府衙官員全都不同。
現在陣營徹底明朗了,一邊是蘇州府韓同知、張通判,吳縣鄧知縣,長洲縣柳縣丞。
另一邊則是長洲縣袁知縣、吳縣郭縣丞,還有個府衙劉推官。
所有人都不理解,林泰來這樣明確的劃分陣營,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就是為了讓撕逼更激烈,鬥爭更白熱化,那又對林泰來能有什麼好處?
簡直就是故意為了製造敵人而製造敵人,完全沒有明確的利益目標!
還是說,林解元經過多次大勝,已經狂妄膨脹到認為,只要自己製造出了敵人陣營,無論有沒有邏輯,就一定能消滅掉?
只有林泰來大聲的嘀咕說:“真沒想到,張鳳磐在蘇州城的爪牙如此之多,都是以後要清理的餘毒啊。”
先補上一點昨天的,今天還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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