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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說這話的是一個著粉綠色春裝衣裳的女子,腰帶處用的是葫蘆紋繡樣,蘇在一看便知這人頂多算是王府後宅院子裡頭的二等丫鬟。
體面或許有些,但要是和王爺王妃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和嬤嬤們比起來,就不夠看的了。
如王府勳貴這樣的府邸,丫鬟僕役們的等級可嚴的很。
最體面的自然是王爺身邊的總管和王妃身邊的掌事嬤嬤,這二位的衣用大多以湖藍和綢綠為主,繡樣上也能用上福字紋。
順之,一等大丫鬟用的是團花紋,二等丫鬟用的是葫蘆紋,三等丫鬟用的彩蝶紋,而如蘇在她們這樣才新進的雜役小丫鬟則是用的水波紋。
旁人或許不明白,但曾為蘇府小姐的她,自然是瞧一眼就清楚的。
一口氣飲下那薑湯後,蘇在暖自腳底起。
這時候她可不能生病,否則等著她的下場無非就是兩吊錢打發出府,因而咬碎藏於舌下預防傷寒的藥丸後,就跟著那丫鬟漢秋出了伙房。
路上經過了三道月門,跨了兩座花園,繞了十幾處迴廊,路過了一片造價不菲的山水石景後,總算是走到了後罩院。
而剛剛還下著瓢潑大雨的臨州城,此刻也放了晴。
餘暉變得溫和平靜了不少,滿鋪在沾有雨露的枝椏上,倒是晶瑩剔透的漂亮。
只不過蘇在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這王府中的好景色,就被石階上的嬤嬤給出聲打斷了思路。
“老婆子姓方,是天進二年就進府伺候的人了,說起來,咱們的王爺王妃都是菩薩心腸的人,等閒從不與下頭人為難,可這是主子給的恩德,卻不是你們拿喬的底氣,進府做事,唯二要知道的事情就是忠和義,倘若是有人生了花花腸子,非要爭鬧一番,那就怪不得我老婆子下手收拾了。”
說罷,就看了一眼剛剛帶路的那丫鬟漢秋。
她點頭表示明白,立刻就是把府裡頭的規矩給唸了一遍。
下頭站著的人個個豎著耳朵聽,生怕遺漏了什麼地方,日後白遭些罵,而在二排靠右位置的蘇在,同樣也仔細聽著。
這規矩與從前自家府中的倒是沒多少區別,掌燈有掌燈的時辰,灑掃有灑掃的區域,個人有個人該盡的本分,條條分明,看得出來王府裡頭的管事之人,頗有條理。
想到從前的自己還是個不管閒務的小姐,如今倒是成了聽人差遣的奴婢,當真是世事無常。
臺階前,丫鬟漢秋的話落了最後一個音,緊接著方嬤嬤就開口略有幾分嚴厲的問道。
“都聽明白了嗎?”
“回方嬤嬤,聽明白了。”
她低頭掃了一遍眼前的這七八個人,還算滿意,最後堪堪把目光停留在了蘇在身旁的女子上,泛了些冷意就加重語氣的說道。
“王府裡頭的規矩,有功則賞,有過必罰,藤條板子什麼的打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一個二個都給我識趣些,別生了不該生的心思,知道嗎?”
“是!”
“行了,這幾日就都在這兒好好學規矩吧,不許亂跑,不許胡言,漢秋比你們早進府兩年,有什麼不懂的問詢她就是。”
“是!”
方嬤嬤說完話,自顧自的就離開了,留下一眾人都是提著心眼的等候“發落”。
漢秋得了這麼個差事,在小丫鬟們面前自然是要抖擻兩下立立威風的,於是語帶幾分輕傲的便說道。
“我入府的日子不算長,但承蒙王妃看重,所以在府裡頭也是有幾分體面的,今日領了這差事來調教你們,自不會心慈手軟,因而你們也別想著用什麼針線荷包,吃食銅錢的就想著從我這兒得什麼好!安心做事,本分做人才是最要緊的!”
“是,漢秋姐姐!”
蘇在的這位頂頭上司倒是個明白事理的,雖然有兩分倨傲但也無傷大雅,反倒是站在她身旁的那小丫頭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瞧著年紀不算大,約莫十二三的樣子,雖然是來做人奴婢的,但卻透著少有的機靈,一看就知道是個性子明媚的小丫頭。
圓圓的臉蛋上蕩著兩個淺淺的梨渦,笑起來很是可愛。
“漢秋姐姐說的是,咱們一定乖乖聽話,絕不讓您多費神。”
“你這丫頭倒是嘴甜,叫什麼?哪兒的人?可有才藝?”
一連串的問話下來,那丫頭心頭一喜。
連忙繞過蘇在,就徑直上前走到了漢秋面前,學著剛剛的嬤嬤們行了個半禮,略帶幾分嬌俏的就說道。
“奴婢姓趙,單名一個麗字,家住芳草巷附近,小時候跟著母親去城南樂坊送過幾次甜湯,得了樂坊秦姑娘的眼,所以跟著學過兩日唱調。”
“哦?城南樂坊秦姑娘,那可是個有名氣的,你都跟著她學過哪些曲調?”
“清平樂,採上蓮,蝶戀花,還有永樂安。”
聽到這話,那漢秋眼含滿意的就點點頭,而後笑著便說了一句。
“都是些意頭好的曲調,行,那你待會兒就跟我去找月娘吧。”
“多謝漢秋姐姐,奴婢一定好好的唱!”
漢秋輕笑一聲,眼中既有得意又添兩分不屑,瞧這丫頭一臉的聰明相,內裡卻是一副笨肚腸。
王府的歌樂舞伎可不是什麼好身份,說白了與外頭刀口舔血討生活的草莽沒什麼兩樣。
或可一步登天,或跌落入無盡之暗。
且那月娘是出了名的狠手腕,進了她的手裡,日後是生是死,是福是禍,也就由不得她們說了算了。
只是看著眼前這一心想攀高枝的趙麗,到嘴邊的話卻又咽了下去,而後手扶了扶髮髻上前兩日王妃剛賞賜的珠玉簪子,便對她隨意揮了揮手。
趙麗識趣的站到一旁,低含著頭,眼中卻滿是興奮。
蘇在平靜的聽著這一切的發生,內心毫無波瀾。
“還有旁的人會什麼才藝嗎?吹拉彈唱舞,什麼都行。”
話落,前排左側的第一人也有些遲疑的站了出來,瞧樣子頗為緊張,所以面對漢秋說話的時候,底氣多有不足。
“奴婢……奴婢家是鄯州的,所以打小就會吹陶壎,只是……只是不知道這東西上不上得了檯面,請姐姐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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