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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還真談不上,本世子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投了個好胎,所以沒理由不混紈絝這個行當,正如你所說,今天這場雨後,想讓本世子死的人有很多,你是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

說完,世子殿下竟直接閉上了眼,靠在楠木軟塌上,靜靜的聽著身後鮮血嘀嗒嘀嗒的砸在地板上,手指也跟著不斷的在膝蓋上打著節拍。

整整過了半炷香時間,蓑衣男終因失血過多而面色慘白:“殿下難道不想知道是誰派我來的?”

世子殿下再次拈起一顆青梅,放入嘴中咀嚼起來,酸澀瞬間佔滿了整個味蕾,含糊不清道:“重要嗎?燕崇勸我做事要心狠手辣,斬草除根,當年滅國屠兵就是怕這些人捲土重來,戰爭重蹈覆轍,但本世子始終不想這麼做,畢竟殺一個人就可以結束的事,何必要費力再去殺第二個,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燕恂將那顆半熟的青梅吞嚥入腹:“也許不殺人也可以解決麻煩,就比如現在,我可以等你自己慢慢的把血流乾。”

相貌醜陋的蓑衣男微微擰眉,接著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不想殺人?需不需要在下誇殿下一聲宅心仁厚呢!大將軍如今還不是險些死在了那幫春秋遺民的手裡?殺戮一旦開始,仇恨就永無止境!殿下身位世子又怎能置身事外?”

可他話音剛落,只見一顆飽含內力的青梅突然爆射而來!

蓑衣男眼神震驚,避無可避,呼吸之間,另一側肩頭再次被洞穿出一個可怕的血窟窿!

慘叫聲瞬間迴響在望北樓內,彷彿要把這場秋雨都喊停了。

“燕崇滅了人的國,屠了人的家,即便他是我老子,但說一句罪有應得也不為過,可本世子是殺了你的父母,還是佔了你的妻女,你為何要殺我?”

世子殿下聲音平淡,但卻因為浪費了一顆梅子,而微微皺眉。

蓑衣男呼吸急促,血流如注,汗如雨下,眼神有兇狠也有畏懼,眼前這位年輕公子可和傳聞中只懂風花雪月的紈絝子弟毫不相干!

即便自己生平殺人如麻,此刻竟也有一股寒意抵背而來!

“世襲罔替四個字,殿下何必明知故問!想必你已經猜到幕後之人是誰了吧,畢竟除了那位,還有誰敢殺世子殿下呢!

燕恂輕蔑一笑:“以前是不敢,但此刻不是今非昔比了嗎?”

隨後又反問道:“本世子如果今天隨你出城會怎樣?”

蓑衣男氣若游絲,沒有絲毫猶豫道:“巡城司早在城外設下一百禁衛軍,一個沒了燕北王做倚仗的質子擅自出城,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世子殿下微微頷首:“由頭雖然劣質了些,但架不住管用。”

蓑衣男啞然,他不知道為何這個年輕公子,即便知道背後之人是宮中那位,竟還如此氣定神閒。

難道是裝的?還是真的有恃無恐?

這不免讓他對燕北王遇害之事產生了懷疑,如果是假的,那絕對是老天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一旦得罪了燕北王府,拖家帶口的去自殺,絕對是最理智的選擇。

“殿下能放過我嗎?”

蓑衣男咬牙道,畢竟活著和充好漢是兩碼事。

燕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闡述了一個事實:“即便本世子不殺你,你應該也清楚,當宮裡那位找上你的時候,今夜這裡無論是什麼結果,你都沒有理由能繼續活著。”

世子殿下說的風輕雲淡,彷彿蓑衣男如一隻螻蟻一般。

但望向眼前深不可測的年輕公子,又想起了背後之人,自己可不就是一隻螻蟻嗎?

正如世子殿下所說,今天無論成敗,背後那人都會殺人滅口的,畢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最嚴實!

蓑衣男第一次感到了濃烈的絕望,隨後低頭扶膝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願意為未來的燕北王效力呢!”

未來的燕北王?

燕恂微微一愣,隨後哈哈大笑:“古話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無疑是俊傑中的俊傑。”

蓑衣男與阿茶微微擰眉,有這句古話嗎?

隨後只見世子殿下揮手喚來蓑衣男近前,輕輕的拍了拍對方的臉笑道:“不過,本世子還是要殺了你。”

燕恂言語陰沉的像這場漸歇的秋雨,直至世子府外懸了一具醜陋的屍體,這場下了三天三夜的秋雨終於停了。

……

“對不起殿下,是阿茶大意了。”

燕恂笑著看向眼前垂眸低眉的阿茶,用手中玉笛輕輕勾起對方挺翹的下巴,玩味道:“我說過,你一直都不適合做一個死士。比起拿劍,本世子更想讓你做個聽琴唱曲,吟詩作賦的風雅閨秀。”

阿茶微微愣神,隨後表情凝重的問道:“殿下,剛才此人說的可是真的?”

世子殿下收斂情緒,微微頷首,透過雨簾,望向北方朦朧的燕山喃喃道:“燕北苦寒,打江南道吹去的溼冷空氣遇到燕山後陡然上升,因此夏日多暴雨,冬日多暴雪,這才有了北上乘涼,南下觀海的說法。”

感受著樓內晚風向北而吹,燕恂頓了頓:“阿茶,我們已經很久沒去燕山看雪了,也該回去了。”

這幾天,一向玩世不恭的世子殿下眼神蕭瑟,始終待在望北樓上不發一言,原來是發生了這般變故。

彷彿一瞬間,有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的砸在了自家殿下的身上,阿茶眼中盈盈,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回家。”

和世子殿下留京為質十年的阿茶,似乎早就忘記了燕北的樣子,只依稀記得當年出城時的滿城風雪,彷彿要壓彎了城內一眾老卒的脊樑。

那年風雪夜下的一輛馬車,緩緩駛離燕地,兩個懵懂少年,讓燕北北境三十萬邊軍,抽刀向南,長跪不起。

那年八歲的她,拉著七歲的手,頻頻回頭望北,只是說了一聲“別怕”,可自己卻不爭氣的泣不成聲。

“可是殿下,你覺得我們走得掉嗎?”

世子殿下笑著撥出一口濁氣:“本世子能在京都裡作威作福,的確是打著燕崇的名號,這次燕崇出事,朝堂上那幫人會像狼群一樣,把我們吃的骨頭都不剩。”

對於拼爹這事,燕恂從來都不藏著掖著,物盡其用罷了。

畢竟他可不像城中那些酸臭腐儒一樣,成天陰陽怪氣,說什麼心有一腔抱負,只嘆出身寒微,不像某些高門,空有好的起點,卻終日留連風月。

這樣的人,世子殿下見一個打一個!真正有覺悟的人,只會埋頭苦幹,哪有時間出來嚼舌根?

希冀著這種人,一旦一朝得勢,骨子裡的劣根便會暴露無疑,什麼狗屁理想和抱負,早就在花魁小娘的肚皮上給磨沒了!

“北境軍所有四品以上將領以及燕北十六州刺史和太守聯合上書,這是在為本世子造勢,也是在提醒滿朝文武百官,當年一介匹夫轉戰春秋十六國的餘威還在,三十萬北境軍還在,所以我們有一半的機會可以回去。”

阿茶默然不語,一半?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早了,快去睡吧。”

世子殿下揮了揮手,欲言又止的阿茶緩緩走下了望北樓,直至身影沒入了靜謐。

“要不要下來喝兩杯?”

阿茶走後,似乎對青梅情有獨鍾的世子殿下,拈起一顆沾了沾精巧碟子中的細鹽,舉向身前空無一物道。

良久,竟自望北樓樓頂翻下一人!

只見那人周身有氣旋流轉,先前細雨竟不能近其身,身穿白袍紅襯,高束馬尾,額間繫著一根紅色抹額,身材筆挺,英氣十足!

只是此刻,卻手持一杆通體墨黑的錐槍,而槍尖卻狠狠的抵在了世子殿下的咽喉。

“你又騙我!”

那道聲音彷彿是在鐘鳴鼎食裡溫養而出般軟糯悅耳。

世子殿下會心一笑,不鹹不淡的將青梅送入口中:“我說姜姑娘,本世子又騙你什麼了?”

姑娘?

只見那持槍之人,不是哪家的英俊兒郎,竟是個年輕姑娘!

還是個頂好看的姑娘!

那姜姓姑娘黛眉微蹙,俏臉精緻怎是一個美字了得!尤其是眼角下的一顆滴淚痣,更平添了幾分特殊的韻味。

只可惜這種滴淚痣,在相書上有一生浮萍,半生悽的悲涼。

“你會武功!”

先前樓內片刻的劍拔弩張,姜晚晚自是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讓世子殿下好笑的事,這姑娘大雨天的不睡覺,爬到房頂作甚?

因此和煦道:“這天下武夫曾共同創立大正九品制,一到九品,從低到高,以一己之力搏殺一人為一品。外練筋骨,有武技傍身為二品。熟練兵器,如軍營甲士為三品。一力降十會,以少勝多為四品。內外兼修,初習內力者為五品。感悟體內氣海,以心運氣,貫徹周身,對內可養心神,對外可御強敵者為六品。內力渾厚,隔空殺人者為七品。內力衝鬥牛,動則山呼海嘯,以己之力可抵百餘眾為八品。內力貫徹天地,聞有人千里借劍斬頭顱者為九品宗師境!”

燕恂笑著看向那一臉嗔怒的姜晚晚,又道:“至於再往上的大宗師境界,已然是超出了大多江湖人的認知範疇了。”

“武夫九品制還用你說!”姜晚晚沒好氣道。

只是卻見燕恂哈哈大笑:“可本世子閒來無事,也將這世間女子以模樣、身材和氣質分為九品,當日初見姑娘時,便覺姑娘足有九品之姿!”

姜晚晚雖然還是一臉嗔怒,但手中長槍卻微微下沉了半寸。

只是卻見那一臉玩味的世子殿下又道:“至於為何不是大宗師嘛,還怨姑娘胸前少了二兩肉!希冀著姑娘雙手用槍,理應擠出一些才是,可惜,可惜啊!”

此話一出,姜晚晚下意識的垂眉低眸,下一刻暮色裡染出一絲紅暈。

隨後“轟”的一聲巨響!

只聽望北樓上有人慘叫一聲:“姑娘,好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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