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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豆子看起來已經夠噁心了,但你的形容簡直比豆子還噁心。”

一邊說著,剛剛因為好奇心湊上來的蘭迪也乾脆的後退了一步,重新坐在了他的床上,“我現在連這瓶可樂都快喝不下了。”

“怎麼會有人吃得下這種東西”

馬歇爾在罐頭盒的邊緣抹乾淨手指頭上黏糊糊的納豆,掀開帳篷門之後看了看四周,瞄準一個方向便掄圓了胳膊將其丟了出去,接著立刻躲回了帳篷,隨後,眾人便聽到了罐頭盒與頭盔碰撞發出的動靜以及一聲驚呼之後的咒罵。

牧師湯姆無奈的搖搖頭,“海蜂營地裡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敗類。”

“又不是我丟的,關我什麼事。”馬歇爾一臉無辜的攤攤手,“維克多,快幫我給傷口換個藥。”

“坐好了”

衛燃笑了笑,將桌子上那幾罐米飯都劃拉到床底下,隨後從醫療包裡拿出了新的紗布敷料以及磺胺粉和一支青黴素。

雖然馬歇爾對他胸口上的傷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是當衛燃開啟紗布之後才發現,這條傷口竟然有十多厘米長。

這個牲口...

衛燃咧咧嘴,細緻的幫對方更換了新的敷料,等完成包紮之後,順手又給他來了一支青黴素。這倒不是他濫用藥,實在是這個小島悶熱潮溼的環境,實在是太容易讓傷口感染了。。

只不過,還不等他把枕頭拔出來,一個端著頭盔的憲兵便低頭走進了帳篷,更讓眾人憋不住笑的是,這名憲兵的胸口,還有一大片黏糊糊的納豆。

“馬歇爾!這些屎一樣的東西是不是你丟來的?!”這名憲兵壓抑著怒氣直接找上了正主。

馬歇爾捏了捏拳頭,“雖然昨天我打了你們的隊長,但你也沒必要往胸口上抹一坨屎來汙衊我。”

“汙衊你?”這名憲兵冷笑了一聲,“難道還用我把證人找來嗎?”

“不知道我夠不夠資格做證人?”

牧師湯姆爬起來問道,“我是隨軍牧師湯姆,我可以用上帝的名義作證,剛剛馬歇爾一直在接受維克多醫生的治療。”

“確實是這樣”

衛燃晃了晃手裡的玻璃針管,“你進來的時候,針頭都還沒拔出來呢。”

“你就是那個在戰場上救過黑人士兵的獸醫維克多?”這名憲兵扭頭看著衛燃問道,但言語間夾帶的私貨卻不少。

“確實是我,不管你說的救了黑人士兵,還是那個獸醫的綽號。”衛燃將針頭拔下來丟進消毒盤,“所以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

這名憲兵抬手敬了個軍禮,“既然湯姆中尉和維克多少尉都能為馬歇爾中士作證,我沒什麼可調查的了。”

“像我道歉”馬歇爾嬉皮笑臉的提醒道。

這名憲兵看了眼馬歇爾,卻是根本沒有接茬,只是乾脆的轉身離開了帳篷。

“剛剛你說,你昨天打了憲兵隊長?”衛燃等那名憲兵走遠了之後驚訝的問道。

“不要用那麼驚訝的眼神看著我”

混不吝的馬歇爾躺在了衛燃對面的床上,“你們難道不該驚訝我們的牧師湯姆竟然用上帝的名義為我做假證嗎?”

“我可沒有做假證”

湯姆舉了舉手裡的可樂瓶子,“上帝作證,我說的都是實話,在你把那個得了性病的罐頭丟出去之後的時間裡,確實一直在接受維克多的治療。”

“上帝可真好用”擔架兵蘭迪忍不住感嘆道。

“所以馬歇爾,要不要信仰上帝?”湯姆大蛇順杆爬一樣開始推銷起了他的業務。

馬歇爾撇撇嘴,“如果上帝能在天亮前結束這場戰爭,別說信仰上帝,就算讓我親吻他的大腳趾我都沒意見。”

“維克多,你呢?”湯姆不死心的看向斜對面床上的衛燃,“你需要有個信仰的。”

“算了吧,在我眼裡上帝還不如手槍管用。”

衛燃說著已經咬開了可樂瓶蓋,躺在床上愜意的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出乎他的預料,這時候的可樂竟然要比後世滿大街都能找到的更好喝一些。

“唉...”

牧師湯姆嘆了口氣,卻並沒有繼續推銷他的信仰,因為不管他還是一直在看熱鬧的蘭迪,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馬歇爾和衛燃說的都是事實。

“我的計劃快成功了”同樣捏著瓶可樂時不時抿一口的馬歇爾,前言不搭後語的說道。

“什麼計劃?”湯姆下意識的追問道。

“沒什麼”馬歇爾笑了笑,轉而聊起了位於珍珠港的某個脫衣舞酒吧裡的姑娘們。

時不時應和一句的衛燃看了看眉飛色舞的馬歇爾,又轉頭看了看帳篷外面,恍惚間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不出意外的話,不管剛剛丟出去的納豆罐頭,還是馬歇爾昨天打了憲兵隊長,恐怕都是為了能去前線開什麼噴火坦克做的鋪墊。

不過正所謂人各有志,馬歇爾這上趕著作死的德行他雖然不認同,卻也沒有藉口攔著。

目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趁著馬歇爾這個混蛋還活著,趕緊找機會想辦法給他和黑人威爾拍一張合影。不然一旦馬歇爾被“發配”到了前線,恐怕真就再難找到機會了。

在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中,四人中的三人先後打起了呼嚕,僅剩下唯一還保持著清醒的馬歇爾,默不作聲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的在帆布帳篷上戳出一個洞,藉著從外面打進來的冷冽月光,照亮了他手中那張僅有巴掌大的合影以及一串宛若風鈴般計程車兵牌。

在這張沾染著些許合影裡,是十幾個或是穿著軍裝,或是光著膀子,又或者手裡拿著雪茄、啤酒、可樂乃至扳手的年輕工兵。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一整排停放的整整齊齊的推土機。

“你們等著,一定要等著。”

馬歇爾囈語般呢喃著,讓僅有硬幣大小的一束朦朧月光輕輕滑過照片裡每一個工兵臉上陽光的笑容,“我很快就能去前線了,很快,我保證。”

昏暗的帳篷裡,和馬歇爾頭對頭躺在另一張床的牧師湯姆無聲的嘆了口氣,終究沒有戳破混蛋馬歇爾脆弱且不為人知的那些傷痛。

當火紅色的太陽再次跳出海平面的時候,急促的哨音叫走了最先醒來的擔架兵蘭迪和牧師湯姆,順便也讓這座位於大後方的戰地醫院開始了忙碌。

在周圍各個高地上時不時響起的激烈交火聲中,一批批的傷員被擔架兵們從前線抬回來送到了分散於各處的手術室。

幾乎在衛燃穿戴好乾淨的衣服走出帳篷的同時,光著膀子的馬歇爾也叼著煙走向了不遠處的一輛推土機,從同伴的手裡接過了昨晚沒有完成的工作。

相比昨天的忙碌,衛燃今天要清閒了不少,雖然隔三差五的就會有傷員被送上手術檯,但他總算不至於連喝水撒尿的功夫都騰不出來了。

但另一方面,衛燃也從周圍那些朝自己目露些許鄙夷之色的傷員乃至個別擔架兵嘴裡,聽到了除了“那就是獸醫維克多”之外的另一句話,“聽說他在登陸日那天為了救黑人士兵,放棄了十好幾個白人士兵的生命。”

原本,衛燃對這些風言風語倒是並不在意,但是等到中午的時候,一個被送來的傷員竟然以這件事為藉口,大喊著拒絕了衛燃對他的救治,並且堅持要求換個醫生。

“維克多,怎麼辦?”護士珍妮為難的朝衛燃問道。

“把這個白痴抬出去”衛燃無所謂的說道,“命是他自己的,不用我救正好能休息休息。”

護士珍妮張張嘴,最終還是喊來了手術室外面的擔架兵,將那位大腿裡還鑲著子彈的傷員抬出了手術室,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不久之後珍妮護士一臉氣憤回到了手術室,“剛剛我出去問了問,維克多,似乎有人在針對你。”

“因為我救了黑人士兵?”衛燃無所謂的問道,這事雖然荒唐,但他卻並不意外,僅僅看看當初的馬歇爾就知道了,他當初能用槍指著自己,就證明了即便在前線人腦子都打成了狗屎,也根本不會耽誤他們根深蒂固的人種歧視。

“恐怕不止這樣”

珍妮欲言又止的看著衛燃,猶豫片刻後問道,“維克多,你真的救過黑人士兵?”

“真的救過”衛燃抬頭看著對方,“有什麼問題嗎?難道希波克拉底誓言是說給狗聽的?”

珍妮護士翻了個白眼,“我雖然同樣對黑人沒什麼好感,但並不覺得你做的有什麼錯誤,不過恐怕有些白痴不這麼想。”

“比如某個憲兵?”已經大致猜到些什麼的衛燃直來直去的問道。

珍妮護士沉默片刻,最終還是直白的暗示道,“準確的說是某個一直對有色部隊的態度非常極端,而且不久前還被你們的好朋友馬歇爾打斷了鼻樑骨的憲兵隊長。

維克多醫生,我不想去評價誰對誰錯,昨天和前天你對戰地醫院的巨大幫助,所有醫生和護士都不會視而不見。但我覺得你要做好準備,恐怕他們不止是想讓傷員們知道你救了黑人士兵這麼簡單。”

“無所謂”

衛燃渾不在意的脫掉染血的手術服丟進了贓物筐,順手撿起不知道從誰的褲子上剪下來的一節褲腿,將其撕開攤平之後,不緊不慢的摘下頭盔,用這塊帶著血跡的布料替換了原本用來蓋住頭盔上那些紅十字的袖箍。

“看來你已經猜到會發生什麼了”珍妮無力搖搖頭,卻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我本來就是個醫療兵,去前線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說話間,衛燃已經重新把頭盔戴在了頭上。

還不等珍妮護士說些什麼,昨天轉移到這裡的時候,在卡車上認識的那位中年醫生哈里森已經一臉憤怒的走進了手術室。

“維克多,我很抱歉。”哈里森拍了拍衛燃的肩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沒關係”

衛燃接過珍妮護士遞來的醫療包跨在肩膀上,“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沒關係的,在這裡和在前線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

“獸醫維克多”

哈里森極為正式的抬手行了一個軍禮,語氣中帶著愧疚做出了承諾,“活著回來,我保證明天的時候你就能繼續在戰地醫院工作,就算是蓋格少將來了,也不會再把你派到前線去。”

“沒關係”

衛燃敷衍的回了個並不標準的美式軍禮,“被面板顏色矇蔽雙眼的白痴以後還會有的,而且只會越來越多,所以不用這麼在意,再說了,這裡可不一定比前線安全。”

說完,衛燃便施施然的走出了手術室,看都不看一眼在不遠處站崗的那名憲兵,跟著兩個擔架兵衝向了相距不過幾百米的前線陣地。

至於身後的手術室因為缺少了自己會不會出現傷員得不到及時搶救死在手術室外面的事情,他卻根本不在意,路都是自己走了,自己救了黑人士兵不後悔,那麼他們應該也不會後悔。

甚至,他都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前線之後,立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消極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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