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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風雪籠罩的地下庇護所裡,濃郁的肉香味混合著麵包的香氣彌散開來,輕而易舉的便壓過了搪瓷水壺裡的茉莉花茶的香氣。
而這香味的源頭,便來自壁爐上那兩個燉煮著紅燒熊肥腸和紅燒熊掌的鋼盔,以及剛剛被蓋爾開啟了木頭擋板的烤箱。
在眾人的等待中,蓋爾最先從烤箱裡端出了兩個將近半米長胳膊粗細的法棍,緊接著又端出了一托盤烤成了褐紅色的香腸。
趁著蓋爾給這些香腸澆上湯汁的功夫,衛燃也從兩個鋼盔裡把紅燒肥腸和紅燒熊掌舀出來,等量的裝進了四個飯盒。
這紅燒熊肥腸,他確實是第一次做,但目前看來,至少聞起來味道還算不錯。至於那紅燒熊掌,早在他當年剛到俄羅斯求學的第一天,小姨便拿來給他做接風宴的主菜了。
此後的那幾年,每到狩獵季的時候,即便阿歷克塞教授打不到或者說不敢獵殺棕熊,小姨也總會收到旅行社員工送的熊肉。耳濡目染下來,衛燃當真可以算得上既看見過熊跑更吃過熊掌。
按照小姨的話說,這熊掌經過乾製糖化之後才是最好吃的,不過只要捨得放料,就算是新鮮的,這味道也差不到哪去。最多也只是需要燉的久一點,簡單說和紅燒豬蹄子其實沒多大的區別。
等到所有的飯菜都端上桌。蓋爾用刺刀將烤的焦香的麵包切開分給了眾人,隨後自顧自的戳起一節他親手製作的香腸夾在了麵包裡。
倒是多里安,已經用叉子戳起一小塊掛滿了濃稠湯汁的熊掌肉塞進了嘴裡。
“這味道可真不錯!”多里安話音未落,已經拿起屬於他的法棍麵包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臉滿足的說道,“總算吃到麵包了。”
“你要感謝我在搬進來當天就提前準備了一小塊麵糰拿來發酵。”蓋爾說話的同時,也從自己的飯盒裡撈出來一塊紅燒肥腸塞進了嘴裡。
“這味道確實不錯,維克多,這道菜叫什麼名字?”蓋爾好奇的問道。
“人生無腸”衛燃含糊其辭的用漢語回應了一句,顯然懶得琢磨怎麼翻譯“紅燒”這個詞。
“什麼?”蓋爾一臉茫然的看著衛燃,不過,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麼,康坦已經擰開了一瓶土豆酒,“別管它叫什麼了,快來喝一杯吧!”
“確實值得喝一杯!”蓋爾立刻端起了杯子。
等到衛燃和多里安也舉起了杯子,眾人相互碰了碰這才一飲而盡。
“如果有葡萄酒就好了”蓋爾一臉遺憾的說道。
“有的喝就不錯了”
康坦放下酒杯,狠狠咬了一口沾滿醬汁的香腸,“等我給自己也做好鞋子,我打算把那些獸夾修一修,如果還能用的話,我們可以試著多抓些獵物。”
“確實需要多抓一些”蓋爾跟著點點頭,“那頭熊根本不夠我們吃一個冬天,而且洋蔥和土豆也不多了。”
多里安重新咬了一大口麵包,“我現在只想快點把浴缸挖出來,然後燒上足夠多的熱水好好洗個澡。”
“等浴缸挖出來,我們還可以想辦法把那輛半履帶摩托車的發動機拆回來。”
蓋爾也跟著說道,“如果我們能修好它的發動機,不管是去把昆廷找回來,還是熬過冬天之後去什麼蘇聯,都要容易的多。”
“可是昆廷說不定已經...”多里安說道一半立刻止住了後面的話。
“昆廷肯定還活著!”蓋爾皺著眉頭說道。
“蓋爾”
康坦放下剛剛端起的酒杯,“你要冷靜點,我們能逃到這裡,能吃上肉和麵包,還能喝上酒,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如果...”
“如果什麼?”
蓋爾站起身加大了嗓門說道,“是昆廷引走德國人救了我們!你們想做什麼?一輩子躲在這裡吃肉喝酒洗熱水澡,等著外面長滿鮮花,等著德國人打完了這場戰爭,等著他們把我們再抓起來一次嗎?”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康坦語氣蒼白的解釋道,“但是...”
“但是昆廷很可能已經死了,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多里安小聲說道,“我們不值得去冒險。”
“不值得?”蓋爾的語氣越發冰冷,“你們忘了是誰替我們引走了德國人嗎?”
“蓋爾!”
康坦加重了語氣,“我們沒忘,沒有忘記昆廷。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昆廷死了,我們就算找到他有什麼意義?被德國人抓到,然後繼續去修路嗎?
如果他沒死,無非找個地方躲起來了,或者又被德國人抓住了,你覺得我們能找到他?還是我們這麼幾個人能把他從德國人手裡救出來?”
“不如我們先吃完這頓飯怎麼樣?”
原本不想摻合的衛燃見他們三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不得不端起杯子打著圓場,“就算去就昆廷,我們至少也要修好那輛半履帶摩托,僅僅這一點來說,蓋爾確實沒有錯。
但蓋爾也要冷靜點,不提我們只有一支毛瑟步槍和一支衝鋒槍,就算是那輛半履帶摩托需要的燃油,我們也根本沒有多少不是嗎?
雖然現實很難讓人接受,但僅憑我們這些人,能找到昆廷的希望真的很低,而且最重要的,蓋爾,你還記得我們來這裡的路嗎?”
“我...”蓋爾愣了愣,頹廢的重新坐在了床上。
“喝杯酒吧”
端著杯子的衛燃朝康坦和多里安使了個眼色,等他們兩人端起杯子之後說道,“我們會幫你一起修理發動機的,不如等修好了發動機,我們再討論去救昆廷的事情怎麼樣?”
沉默了許久,蓋爾終究還是端起了杯子和三人碰了碰,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暫時消弭了分歧,接下來的眾人似乎都沒有了胃口,甚至連半瓶土豆酒都只喝了不到一半,便草草結束了這頓原本期待已久的飯菜。
收拾了吃剩下的飯菜,康坦重新坐在油燈下開始給自己製作熊皮木頭鞋子,多里安也繼續拿起斧頭開始製作床鋪。而蓋爾也像是忘了餐桌上的衝突一樣,再一次拿起鶴嘴鋤,和衛燃一起挖掘著庇護所裡剩下的那些泥土。
不得不承認,經過著一週時間的修養,每天有幾乎不限量的肉食供應,在吃得飽穿得暖的情況下,康坦三人的身體狀況都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衛燃也知道,剛剛吃飯時的分歧,已經在這三個人的心底埋下了一絲絲的隔閡。
在叮叮噹噹的敲擊聲中,多里安又額外做出了兩張貼牆拜訪的床鋪,並且鋪上了從外面弄來的松針,以及兩層厚實的帆布。
很顯然,這其中一張是給昆廷準備的,蓋爾自然也能看出來,這倒是讓他的態度稍稍好了一些。
而在多里安也拎著鶴嘴鋤加入挖掘隊伍之後,清理的速度也再次加快。
等到壁爐煙囪上的木板上多了一條劃痕,等到康坦也給他自己製作好了一雙溫暖厚實的熊皮木頭鞋的時候,衛燃三人也終於挖出了被掩埋的搪瓷浴缸。
只不過,當他們將浴缸掀開的時候,裡面突兀出現的一具屍骨卻把他們所有人的都嚇了一跳!
“這裡...怎麼會...會有一具屍骨?”多里安臉色慘白的說道。
衛燃看著這具已經徹底白骨化的屍體皺起了眉頭,這具屍骨身上殘存的衣物布料卻已經碳化一碰就碎。他的手還握著一支芬蘭小刀,那刀尖還卡在胸口肋骨的位置。
“浴缸裡好像刻著東西?”拎著煤油燈的康坦和扶著浴缸的蓋爾異口同聲的說道。
聞言,衛燃湊了過去,隨後一眼便發現,在浴缸底部殘存著兩行長滿鏽跡的芬蘭語刻痕:“是埃羅和他同夥搶走了我的妻子和女兒,還把我困在地下室點燃了房子,是埃羅!伊納裡來的德國毛皮商人埃羅!他是個強盜!是個殺人犯!”
“荒山野嶺,殺人埋屍的好地方...”衛燃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認識這上面寫的什麼?”康坦扭過頭問道。
猶豫片刻,衛燃點點頭,“是芬蘭語。大概的意思是,一個從伊納裡來的德國毛皮商人埃羅,把浴缸裡的這個人困在了地下室,點燃了他的房子,然後搶走了他的妻子和女兒。”
“呵!德國人!”康坦語氣中帶著嘲諷和仇恨,“和他們在法國做的事一樣,芬蘭還是他們的盟友呢!”
“芬蘭是不是他們的盟友我可不在乎,只是沒想到我們竟然和一具屍體一起住了這麼久”多里安打了個哆嗦,“我已經不想用這個浴缸洗澡了。”
你不想洗可不行...
衛燃內心嘀咕了一句,語氣平淡的說道,“錯的又不是這個浴缸,為什麼不洗?”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衛燃故作嫌棄的說道,“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我們的身上都已經長蝨子了,洗個熱水澡,再把我們身上的衣服洗一洗,對我們的健康有好處,大不了我們仔細把這個浴缸刷一刷就行。”
“維克多說的沒錯”
康坦藉著話題說道,“我們確實要保證身體的健康才行,而且等我們決定去找昆廷之後,說不定就沒有繼續洗澡了。”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找昆廷?”蓋爾錯愕的看著康坦。
康坦攤攤手,“就像維克多說的,至少也要先把那輛半履帶摩托修好才行,而且我腿上的傷口都還沒好呢,你總不能讓我瘸著腿去和你送死吧?讓我想想,我們或許還要提前準備好足夠多的吃的。”
蓋爾愣了愣,低下頭喃喃自語的嘟囔了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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