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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貧道便隨夫人走一趟。”
姜臨微微一笑,暗道一聲有趣,面上卻慚愧道:“不過,貧道修行未久,本事不濟,怕是……”
“不若,善信去臨近的金山寺求一位大德高僧下山做法?”
屠夫人聞言,突然低下了頭,吶吶言道:“不敢隱瞞道長,實在是為了給夫君看病,耗盡了家財,奴家如今……”
“其實,奴家也知道,夫君怕是……如今來請道長,也不過是求一份心安,盡最後的努力,不管成與不成,奴家都感念道長恩德。”
“還請道長原諒則個……”
姜臨明白了,合著不是不想請高僧,而是自己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道觀價效比更高。
嗯,或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這位屠夫人,很可能沒說實話啊……
至少,沒有對自己說全。
“無礙無礙,事不宜遲,這便動身?”
姜臨一念至此,微笑著點點頭。
“道長請!”
屠夫人精神一振,忙側過身,請姜臨跟她走。
讓我去做法事,卻也不問我帶沒帶法器……
姜臨心裡暗自感嘆著,腳步不停,跟著屠夫人離開了道觀。
一直走到了山腳下,才看到了一輛驢車。
“實在是委屈道長。”
屠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無妨,出家人風餐露宿都是常事。”
姜臨笑著搖搖頭,坐上了驢車。
這一路上,姜臨也對這所謂的屠家和屠獵戶有了些瞭解。
按照屠夫人的說法。
她這個夫君早年學武,出師之後已經二十五歲,而後便仗著一身武力做起了獵戶。
一身本事也算驚豔,幾乎每個月都能獵到大熊或者大蟲,最不濟也是野豬亦或者猞猁猻。
其餘兔雞之類,更是數不勝數。
有這麼一身好本事,屠獵戶也攢下了一番家業,夫妻二人都沒有雙親,小兩口日子也紅火。
只不過就是有一著。
成婚二十年,卻無所出。
屠夫人也一直在勸夫君納妾,以自家的財產,養一個小妾也簡單。
但屠獵戶卻是個痴情的,怎麼也不肯。
屠夫人自然感動至極,越發細緻的操持內家。
本來是和和美美的小家庭,但卻因為屠獵戶一場沒來由的怪病,成了如今這樣。
足不出戶的屠夫人,被迫拋頭露面,為夫君尋找名醫。
家產幾乎耗盡,夫君的病卻越發嚴重。
最後沒奈何,才想到了道佛法事。
可因為囊中羞澀,請不起杭州聞名的金山寺大德,更不要說靈隱寺的高僧,只能求到了姜臨這個小道觀。
“若是這一遭不成,想是奴家夫君該有這命,嗚……”
說到了悲處,屠夫人不由得流下了眼淚。
姜臨也沒有安慰,只是嘆息一聲,餘光卻突然看到了那小廝的眼角眉梢帶著一抹……期待?
驢車走的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太平鄉。
屠獵戶確實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富戶,僅僅是那二進的院子,就已經是太平鄉獨一份。
等姜臨跟著屠夫人到了門口的時候,已經圍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村婦閒漢。
這些人見了姜臨,頓時有些好奇的看過去,嘴裡小聲的嘟囔著。
他們以為姜臨只是擦肩而過,根本聽不到他們說話,但姜臨聽的真真的。
“不是說去請金山寺的大師嗎?怎麼請回來一個道士?”
“是啊,而且還這麼年輕,也就長的好看點,能頂用嗎?”
“不頂用才順了那屠夫人的心呢。”
“怎麼說?”
“我跟你們講,據說啊,她請來的醫師大夫都是……”
聽著耳朵裡的一陣陣竊竊私語,姜臨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在山上待久了果然無趣,還得是這紅塵人間有意思。
剛剛出山,就遇到了這麼狗血的事情。
心裡想著,腳步不停,跟著屠夫人走進了家門。
一直穿過月亮門來到後堂,迎面走來一個昂藏大漢。
“嫂嫂。”
大漢對著屠夫人拱手行禮,而後看向姜臨,疑惑道:“這位小道長是?”
“叔叔。”
屠夫人勉強笑了笑,說道:“這是奴家在龍井山紫薇觀請來的玄應道長。道長,這位是奴家夫君的師弟,姓張名虎,乃是軍中人士,聽聞夫君噩耗,特意從吳洲趕來的,已經在寒家半月有餘。”
“無量天尊,閣下真是義士。”
姜臨笑著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見過道長。”
張虎點點頭,態度卻不怎麼熱切,甚至看向屠夫人,直言道:“嫂嫂,不是說請金山寺的高僧嗎?怎麼……”
“叔叔不可無禮!”
屠夫人忙打斷了張虎,而後嘆息道:“叔叔也知道,寒家已經沒有什麼錢財,實在是囊中羞澀,請不來高僧……”
“好在道長慈悲,肯接受寒家微末香火,走上一遭。”
說罷,竟直接對著姜臨跪了下去。
“道長!該說的不該說的,有禮的無禮的,奴家索性全說了。”
“還請道長千萬為奴家夫君做一場法事!”
“如此,便是救不回來,奴家也……”
還沒說完,屠夫人就泣不成聲。
張虎見了,也只能無奈的嘆息,在他看來,自己師兄這位妻子,也已經是盡了全力,散盡家財尋來名醫無數,卻都未曾診斷出一絲一毫。
最後,也只能寄希望於道佛法事,可連像樣的出家人都請不來。
也罷,都知道這只是最後不算希望的希望,做完法事,師兄也就能瞑目了……
張虎心裡哀嘆著。
所有人都沒有指望著,一場法事能把已經命不久矣,甚至只剩下一口氣的屠獵戶救回來。
都知道,這只是最後的心理安慰罷了。
姜臨也不在意這些人的想法,只是微笑道:“讓貧道去看看事主?”
“道長請。”
屠夫人聞言,忙抹著眼淚站起來,引著姜臨繞過後院正堂,走到了一個採光極好的小院子。
只見這小院子裡,擺著一張木床,床上躺著一個裹了好幾層被子的壯漢。
說是壯漢,但這壯漢也只能隱約看到昔日一些雄壯的根骨,此刻卻一副皮包骨,好似病癆鬼的樣子。
明明是正午,春夏交替時的太陽已經算是有了熱意,這大漢甚至裹著好幾層棉被,卻依舊在瑟瑟發抖。
“這是上一位大夫說的,要夫君多接觸一些陽氣,所以每到正午,都會搬出來曬曬太陽。”
屠夫人看著悽慘的丈夫,不由得悲從心來,眼睛紅腫的哭泣著。
姜臨看向屠獵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口問道:“有用嗎?”
“唉……”
屠夫人嘆息道:“有用沒用,總歸比沒有辦法好。”
“夫人說的是。”
姜臨也嘆息一聲,湊近了一些,俯身去看。
屠夫人也在直勾勾盯著病榻上的丈夫,但看在那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廝眼裡,卻知道這蕩婦是在看那小白臉道士。
小廝的臉上閃過一抹嫉恨,揹著的手暗自掐了一個訣。
“啊啊啊啊!!!”
頓時,那屠獵戶突然怒吼,一把掀開被子,雙眼赤紅的撲向距離最近的姜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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