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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的會議室裡,陳沉坐在陳家樹對面,冷漠地看著他的臉。

門口早就已經被白狗帶人控制,而那些聽過陳沉講課的柴斯里傭兵更是虎視眈眈地站在遠處,緊緊盯著陳家樹帶來的那十幾個私兵。

他們不懂什麼利益啦、政治啦、或者是大勢力之間的博弈,他們只知道,這個叫沉船的長官曾經教給他們許多實用的東西,在外面他們管不了,但如果有人想在柴斯里的營地裡對長官動手,他們不需要胡狼的命令也會上去把敵人咬死。

而與之相比,陳家樹的警衛排私兵雖然已經算是第七旅精銳中的精銳了,可在聲名遠播的“獅子兵團”、以及深不可測的柴斯里面前,他們也只有瑟瑟發抖的份。

——

真正的、正兒八經的瑟瑟發抖的那種,因為他們知道,這次所謂的“談判”幾乎就等同於送死。

實際上,在來之前,他們都已經勸過陳家樹好幾次了,但無論他們怎麼說,陳家樹還是決意要來。

到底是為什麼呢?

難道他以為來了這裡、表達了自己的所謂“誠意”,那個修羅一樣的傭兵就會放過他了嗎?

對方殺陳旅長的時候可沒有任何猶豫啊。

最好的辦法,不應該是趕緊收拾東西跑路嗎?

不管是跑到軍委會地委會去告狀,還是乾脆隱姓埋名地藏起來做個富家翁,不都是一條出路嗎?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如果不是陳家樹承諾只要來的都給一筆大錢,他們是死都不會來冒這個險的.

畢竟,現在可不只是沉船想要殺他,整個勐卡都是暗潮湧動。

那些有機會上位的長官們,沒有一個不在盯著陳家樹這個最後的競爭對手,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動手,只是因為他們多少還要顧及點臉面、顧及點善後的麻煩,打算去找合適的人下手罷了.

等等。

這麼一想,陳家樹來找這個沉船就說得通了。

因為沉船是這件事情的源頭,不想死的話,還真的就得賭一把,試著搞定他.

想通了這一點,警衛排的眾人突然又有了盼頭。

說不定,陳家樹、陳營長真的能搞定對方呢?

大不了把家產交出來嘛

希望還是很大的!

瑟瑟發抖的私兵終於安穩了下來,他們滿懷期待地看著遠處那間營房,靜靜地等待著結果。

而這時候,陳家樹也終於開口了。

“你殺了我哥哥。”

他的表情平靜,但陳沉一眼就看出來,這完全就是強裝鎮靜。

雖然他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他的坐姿已經完全出賣了他。

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腳尖指向側面、上半身前傾而不是後仰。

這是非常典型的防禦+逃避動作,說明此時的他心裡是絕對一點底都沒有的。

沒有底,就說明沒有能夠決勝的籌碼。

那他這次來,就不是談判,而是求情。

為自己求情。

於是,陳沉回答道:

“對,還有你弟弟。”

“為什麼?”

陳家樹明知故問道。

“你管呢?伱身上的懸賞也是我下的,怎麼,主動來找我,是覺得自己死得不夠快?”

話音落下,陳家樹的瞳孔驟然縮小了一瞬,但很快,他又重新調整好了情緒。

“你不會在柴斯里的營地裡殺我,名義上我還是第七旅的代理旅長,死在這裡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事實上,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們不需要你死我活,我們可以交易。”

陳家樹說的話是事實,陳沉確實不方便在柴斯里的營地裡對他動手-——這大概也是他敢來這裡的原因。

從這一點上說,陳家樹至少還是有基本的判斷力的。

但不方便,又不是不能。

不過陳沉對他這個人不感興趣,倒是陳家樹說的“交易”,讓他意識到了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有些東西,還真的就得是留個活口才能拿到的。

“怎麼交易?”

陳沉開口問道。

“我可以做旅長,我可以配合你的所有行動,我可以給你其他人給不了的利益。”

“只要你支援我,我可以受你控制。”

“說白了,你、柴斯里、萬豐集團,包括緬軍,不就是想找一個聽話的代理人嗎?”

“我可以很聽話,至少可以比你們選出來的其他人聽話。”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換我一條命了吧?”

“不夠。”

陳沉立刻搖頭。

“說點實際的,不要給我畫大餅。”

“我聽命於你,而不是聽命於柴斯里。”

陳家樹繼續說道:

“你應該明白這兩者的差異,這也是為什麼我要跟你談,而不是跟胡狼談的原因。”

“好好想想吧,你可以作為一個影子掌控第七旅,而不需要依附在任何人之下。”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結果,而現在,這樣的結果就擺在你的面前。”

“只要你點頭,我們就合作。”

“我相信你能搞定柴斯里,也能搞定萬豐集團,我再強調一遍,你們需要的就是一個代理人。”

“我可以在表面上做他們的代理人,但實際上做你的.”

非常誘人的前景。

答應他,陳沉立刻就可以擁有一支超過兩千人的隊伍,真正掌控一地的局面。

答應他,陳沉就能脫離傭兵的命運,成為像胡狼一樣運籌帷幄的指揮。

答應他,東風兵團就可以跟其他所有勢力平起平坐,甚至還有可能壓過一頭.

誰不會為這樣的前景心動?

只要是個男人,就會幻想著裂土分疆、佔山為王。

這是一種原始的、本能的野性,如果有機會的話,沒有人能抵抗住這樣的誘惑。

——

但,陳沉可以。

他搖了搖頭,開口問道:

“你是把我當傻X了嗎?”

“我看出來了,你來這裡不是想求活命,你是來報仇的。”

“想把我拉下水是吧?想跟我同歸於盡?”

陳家樹愣了。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種錯覺。

對面這個男人,難道真的是能看穿人心的修羅?!

如果不是的話,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短几句話的時間裡,就徹底洞穿了自己隱藏最深的想法??

是的,自己不是來求饒的,自己是來報仇的。

當小弟的頭在自己身邊炸開、當自己看到大哥粘在牆上的屍體、當自己試圖去把他拉下來、卻只揭下來一層薄薄的油脂和血肉時,自己就沒有想過要苟活了。

血親的死,會帶來血仇。

他雖然庸碌,但並不懦弱。

所以,在看到懸賞之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想要靠槍、靠炮去殺人是不可能的,哪怕知道這個沉船就在柴斯里的營地裡,他也沒法下令讓第七旅對柴斯里發起進攻,因為那會立刻引來譁變。

唯一的機會,只有自己親自過來,然後給對方提供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只要沉船答應放過自己,他就死定了。

因為那意味著,本來應該屬於其他人的利益,被沉船拿到了手中。

——

他一定會死的,那些如同餓狼一般的軍閥不會放過他,甚至連柴斯里都不會放過他。

可為什麼,對方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陳家樹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他張了張嘴,卻看到對方已經從腰間抽出了手槍。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陳沉開口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們真的可以合作!”

“不知道就算了。”

下一秒,槍聲響起。

“砰!”

子彈穿過了陳家樹的眉心,將他掀翻在了地上。

陳家最後一人,就這麼死在了他的面前。

以最平淡、最尋常的方式。

陳沉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你錯就錯在不是陳益民。”

“說得就好像你真的能掌控第七旅一樣.如果是他來談判,可能我就答應了。”

“可惜是你。”

收起槍,陳沉示意白狗進來收屍,後者讚許地看了陳沉一眼,開口說道:

“我還以為你真會答應他的。”

“答應個錘子,我像是活夠了的樣子嗎?”

停頓片刻,陳沉忍不住又繼續說道:

“可惜啊,要是他是陳益民就好了。”

“不過,陳益民不會來找我談判,如果他來跟我談判,他就不是能掌控第七旅的那個陳益民了.”

“真是個矛盾的悖論。”

聽到他的話,白狗微微點頭。

隨後,他又好奇地問道:

“你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了,幹嘛還要放他進來?直接在門口乾掉不就行了?”

“我知道個屁啊,我以為他真是來求饒的,我以為他會說什麼保險箱密碼啦、銀行賬號啦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要是能問出來,那我至少能分一點吧?”

“不像第七旅,我沾邊都不能去沾.”

白狗沒有再說話,他指揮隊員拖走了陳家樹的屍體,隨後眼神又看向了陳沉。

這個男人,這個自己的現任隊長,真的很不簡單。

始終冷靜,始終清醒,始終謹慎。

如果換成其他人,恐怕就真的要下水了吧?

可他卻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關鍵。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掌控力的問題。

對第七旅沒有掌控力,你憑什麼去掌控它?

陳家樹到底還是有根基的,他都能死,難道你不能死嗎?

在自己不夠強大的時候,喝點湯就行了,可千萬別想著吃肉——

不過說起來,按照這個發展趨勢,吃肉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吧?

想到這裡,他走到了陳沉的面前,壓低聲音問道:

“所以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開幹?”

“我的意思是,正兒八經地開幹!”

“.”

陳沉翻了個白眼。

“隊伍是自己養出來的,不是從別人手裡搶來的。”

“先搞錢吧,沒錢就沒人,沒人就沒背景,沒背景就沒勢力不過至少,現在我們在勐卡算是正式站穩腳跟了。”

“放心,跟著我幹,有你的肉吃。”

“陳家樹死了,分贓的時候到了。”

“就這一兩天的時間,你機靈點,我這次要爭取一波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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