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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右手捂著右眼眶,看著韓振邦那腫成豬頭的臉,還有他身後兩個女子。為了不受人打擾,我帶著他們溜到研究生樓的一個不用的小教室裡。

我坐在講臺臺階上,聽著韓振邦的解釋。果然我猜的沒錯,就是孽緣。那兩個女孩子,小時候跟韓振邦是鄰居,姐姐跟他青梅竹馬的,一直到韓振邦家裡出了事後被送到觀裡才分開,六七年沒見。這次在車站見到,姐姐臉上包了紗布沒認出來,妹妹長大了他見了眼熟也不敢認。直到那幾個混混叫出了姐妹倆的名字他才確定,然後為了姐妹倆跟混混打鬥,要不是警察來得快估計不被打死也要重傷。韓振邦一臉的悲憤,揮著張報紙對我說道:“師叔您知道嗎?就為了打聽紅琳一個朋友的去向,那個姓孫的把她綁架了折磨了好多天,結果警察居然不管,啊!這事兒記者都報道了才抓進去,沒幾天又放出來了。那個姓孫的報復把燕琳也綁到夜總會逼她接客,還威脅紅琳姐不許上告。”

我聽著他在那裡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頭痛欲裂,眼眶也痛,心裡越來越煩躁。敲了敲講臺,我示意他安靜下來:“振邦啊,你這麼激動有什麼用?你就告訴我,你打算幹什麼?”

韓振邦看著我:“師叔,我想幫她們姐妹倆打官司,一個重傷,一個被迫接客,這樣都不予立案,還有王法嗎?”

我捂著頭,用力按著,感覺能減少一些痛苦。我說:“振邦啊,這明擺著對方有關係能擺平啊。安臨市也不是小城市了,記者在報紙上也報道了,這都不行,說明關係至少到市一級了,說不定在省裡也有人脈。你幫她們打官司?怎麼打?證據呢?證人呢?驗傷報告有嗎?就算你都有,錢你有嗎?沒有怎麼請律師?”我頓了頓,看他瞠目結舌愣在那裡,又加了句:“剛才那還是白道的部分,我看對方能那麼囂張,黑道上恐怕也有勢力吧?或者他就是黑道?你別把命給搭進去。”

只聽一聲“呸”,那個年輕的女孩站了起來,指著我點了幾下,然後顫抖著說:“虧韓哥信任你,說你是他師叔,本事很大,要來找你商量,原來你就是個膽小鬼。”

我擺了擺手,說道:“我們道家本來就不太管俗世的事兒。所謂十方世界一切無量眾生,死此生彼,善趣惡趣,福相罪相,悉皆明見。即便如此,於諸一切領土,所有聲音,欲聞不聞,隨便自由。”

韓振邦怯怯地說:“師叔,這是十通的描述,不是不管俗世的原由。”

兩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我揪著頭髮跳了起來:“要你多嘴?韓振邦,這兩個女孩兒的事你就別管了,趕緊跟我回山。你因色生怨,隨便跟人鬥毆,有多嚴重你知道嗎?如果以後你做了知客,情緒還是控制不住,不管是好色還是鬥狠,都是壞了青雲觀的名聲!老實跟我回去我就不跟田師兄說了,你自己的前途自己把握好。”

韓振邦和那兩個女孩被我莫名的怒火嚇住了,驚恐地望著我。我發現自己居然在發火,想到應當是“氣魄”的緣故,太不理智了。於是換了比較緩和的語氣:“振邦啊,觀裡自小把你養大,又供你上學。你呢,也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觀裡都覺得以後知客一職非你莫屬。你現在想幫人出頭打抱不平,這心思是好的,可是,如果你沒那個能力,那麼,你再有心再努力也沒用。”

接著我又看著年長的姐姐說:“你是姐姐吧?對你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是恕我直言,你就是把振邦捲進去,也只是害了他,他沒能力幫你們的。他除了口齒伶俐,塊頭大一點,沒學過任何本事,不管是劍術拳術法術都沒練。家裡也沒有什麼背景,更何況他家人都。。。。。。你們是鄰居,你們也知道。”

姐姐張紅琳對著我微微躬了躬身,用沒被紗布遮住的一隻眼睛看著我:“您是韓振邦的長輩,那也是我跟燕琳的長輩。請您勸勸韓振邦,我也跟他說了沒人能幫得了我的事,可是他不聽,他還說師叔您本事很大,還有很多師兄師弟也都能幫忙。”

我直覺立刻告訴我,這妮子不好對付。先用長輩的身份來壓我為晚輩出頭,再捧我本事大來挑我攬下這麻煩。我仰頭直視著她的那一隻眼,怒火一下子莫名竄了起來,一下子跳起來站在講臺上,這才惡狠狠俯視著她:“師叔師兄師弟幫忙?幫你打架還是幫你打官司?”我一把搶過韓振邦手中的報紙,指著那篇報道尖叫:“看看,你出入那種烏七八糟的場所,交了不良朋友,然後被朋友坑了,惹了大麻煩,現在到處撈救命稻草?”

韓振邦上前:“師叔,您說得有些過了。”

我又指著韓振邦對張紅琳道:“你再看看,看看這個胖子,沒錢沒能力沒背景,你告訴我,他有什麼能力幫你?是,他是青雲觀的弟子,但是青雲觀是道觀,是修行福地,不是武俠小說裡的那種武裝幫派,道爺我們修煉是為了飛昇,不是為了打架!沒有內功沒有七星劍陣,只有早課晚課齋醮法事。”

妹妹張燕琳一下子跳上講臺,對我喊道:“你閉嘴!嗚嗚嗚。。。韓哥再沒能力,也敢站出來。你呢?你也配稱長輩?膽小鬼,你就躲回道觀修你媽的行吧!”

我抬頭望了望這個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女子,還真挺高。眼神稍一向下就滑到她低領上的溝壑處,真深。天啊,我在看什麼呀,我後退了一步,發覺自己剛才不知不覺又動怒了,還動了色心,不行,要控制自己。這“氣魄”開始磨合後各種不良情緒還真是動不動就上頭,頭痛欲裂啊。我又退了一步,移開眼神,看著韓振邦:“振邦,回山!”說完我轉身走出了小教室的門。

然而,直到我走出了校門,坐上了公交車,到了山腳下,韓振邦也沒跟過來。。。。。。

我獨自走在回觀的山路上。這條山路不是供遊客和信眾走的,所以一直沒有修繕過,臺階參差不齊,坡度很大,而且靠懸崖一側並沒有欄杆,除了本觀道士和少許採藥人,幾乎沒有遊客會走這條路。但今天真是蹊蹺,走到半山腰的歇腳亭處,見到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在原本不寬的山路和路邊不大的亭子裡聚成一團。走近才知道,是某個攝製組在錄製節目。各種鏡頭對準三個帥哥加三個美女,看起來應該是錄製一檔綜藝節目。三男三女在山壁一側的樹林裡比賽摘野果,攝影師跟一群工作人員在山路上跑來跑去,而歇腳亭裡一個大鬍子拿著個對講機胡喊亂叫,邊上圍著幾個點頭哈腰的助理。看來一時半會也過不去,我就準備去歇腳亭坐坐等一會。剛走近,邊上跳過來一個人:“幹什麼幹什麼?沒看見在錄節目嗎?”

我指了指山路上那群人:“你們的人擋了我的路,我去亭子裡歇會兒等你們收工。”

那人卻說:“亭子裡是陳導,怎麼可能讓你過去幹擾陳導的思路?一邊待著去。”

我看了看這人,搖了搖頭,向那群人走去,嘴裡喊著“借光借光,讓一讓讓一讓,盒飯來了。”

那群人立刻停止攝製,圍了上來,紛紛問:“盒飯呢?”

我指了指歇腳亭:“都去亭子裡領,今天盒飯數量不夠,先到先得。”

於是這群人一窩蜂奔向歇腳亭,我趁機走了過去。轉頭看著那六個不明所以的男女演員,笑著揮揮手:“美女帥哥,攀樹注意安全哦,野果不要隨便吃,可能有毒。”然後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向山上跑了。

心情爽快了不少,哼著歌我繼續跑:“桃花開,別離時,春風寒,落紅亂,天涯路,魚雁杳,相思永,夢魂斷。”我猛然站住:對了,衛浩清說師父發現我時我是神志不清抱著個包袱坐在一塊石頭上唱歌,應該唱的就是這首?這首歌的旋律在腦海裡響個不停,這就是說,我的記憶依靠夢境一點一點在恢復。真是讓人有點迫不及待想知道以前的事,不過為什麼師父,師兄,師侄都不跟我說呢?早點告訴我不好嗎?罷了,待我先去衛浩清那裡忽悠一點是一點吧。

喘著氣我衝進了山門,見一個同門我就問一次衛浩清在哪裡,很快有人告知了衛浩清的位置,在三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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