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名將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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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長安，大理寺獄。

李世績，哦不，現在應該叫徐世績，李建成帶著人證田再彪向李淵戳穿了他昔日丟下李孝恭逃命一事以後，李淵震怒之下已經收回了賜的國姓。

這位昔日風光無限的大將軍，此刻身上只有一件單衣，肩扛枷鎖，腳帶鐐銬，頭髮蓬亂，哪裡還有往日的意氣風發？單衣上血跡斑斑，渾身上下盡是鞭笞的痕跡，顯然是受了重刑。

“世績。”

一聲低沉的呼喚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原本已經氣息奄奄的徐世績頓時像是滿血復活一般，連衝帶爬地走到牢門前，抓住面前的鐵柵欄，低聲喊道：“秦王殿下！”

李世民看著眼前這個作為倚重的臂膀，也是一陣心痛。

良久，他才喃喃開口說道：“世績，父皇派去漢中的御史已經返回長安，你的幾個舊部已經供認，證實了田再彪所言不虛！”

徐世績苦笑一聲，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當年他捨棄李孝恭，從蜀中帶回來的兩萬多唐軍幾乎人盡皆知，只要皇帝想查，又怎麼可能查不到呢？

只不過當時他和李隆基仗著權勢強壓下此事，沒有人敢當出頭鳥。可如今李隆基被革去王位閉門思過，自己這個主犯更是成了階下囚，他手下那些舊部為了自保，能不出賣自己嗎？

“秦王殿下！”

徐世績沙啞著嗓子開口說道：“當年確實是我丟下了趙郡王，可是我不這麼做行嗎？當時我手上僅有萬餘兵馬，後面還有李靖數萬追兵，我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他呀！”

李世民緩緩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徐世績的話。

“當時如果去救趙郡王，只會讓剩下來的這點兵馬也全部陷入隋軍的包圍當中。”

徐世績聲淚俱下：“我收攏敗兵，奔襲劍門，斬殺隋軍勇將關玲，收復漢中，為了大唐嘔心瀝血，可陛下為何獨獨抓著這件事情不放呢！”

李世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父皇一向看重親情血緣，再加上太子建成還有裴寂等人的挑撥讒言，孤也是毫無辦法！”

“殿下。”

徐世績上前抓住李世民的手，沉聲說道：“末將已是將死之人，有幾句話卻是不吐不快！”

李世民緩緩點了點頭，示意徐世績說下去。

“陛下看重血脈親情，但凡領兵多為宗室中人，然國家功業，止使一門佔盡，其子弟豈盡皆賢智哉？”

“孤又何嘗不知曉呢？”

李世民搖了搖頭，哀嘆道：“昔日磁澗一戰，若非元吉不聽軍令殺了王世充，我軍又豈會受阻於洛陽城下無功而返。

李神符坐鎮長安輕敵大意，翫忽職守，竟然讓一支本該是窮途末路的隋軍輕易殺進長安，以致我大唐蒙受奇恥大辱。

可孤又能怎麼辦呢？父皇疑心太重，非至親宗室不用，孤若是直諫只會惹得父皇大怒，毫無益處！”

“殿下，若是大唐不能改變這種任人唯親的局面，未來的局勢堪憂啊！”

徐世績心知自己難逃一死，也是毫無顧忌地開口說道：“殿下看那楊杲小兒麾下，李靖、岳飛、薛仁貴、常遇春、秦瓊、狄青，哪一個是他大隋皇族？可正是這些人，替楊杲打下了大片江山。用人唯賢，這才是制勝之道啊殿下！”

李世民預設無語，他的心中又何嘗不作此想，只是，他不敢說出口啊！

。。。。。。。。。。

御書房，李淵坐在桌案後，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獄卒，道：“徐世績真是這麼說的？”

“千真萬確，小人躲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奉命監視李世民和徐世績的獄卒小心答道。

“他徐世績好大的膽子！”

李淵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恨恨說道：“他徐世績算什麼東西，竟然敢質疑朕的用人之策？還未來局勢堪憂！什麼意思？難道要重用他徐世績這種在戰場上舍棄主帥逃命的懦夫，我大唐才可以滅了楊杲小兒嗎？”

“父皇息怒！”

在一旁的太子李建成上前勸阻李淵道：“那徐世績應該是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必死無疑，這才心懷怨恨汙衊父皇，父皇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

“哼！”

心地狹隘，就連開國功臣劉文靜都能殺的李淵這個時候怎麼還能讓徐世績好過。

只見他面露陰狠之色，冷冷說道：“本來朕看在徐世績往日那點微末功勞和秦王的免上，不想追究他人，不過現在看來還是朕對他太仁慈了！傳旨，徐世績妄議朝政，貪生怕死致宗室血親戰死沙場，罪無可赦，滿門抄斬！”

“父皇，兒臣以為，徐世績口出狂言，二哥卻不加勸阻任憑其胡說八道，分明心中也是如此想法。”

李建成身旁，齊王李元吉面露陰狠之色，上前說道。他深恨李世民及其麾下秦王府的一眾文武，若是能接機將李世民拉下馬那可真是萬事大吉。

李淵掃了李元吉一眼，淡淡說道：“徐世績畢竟是世民最倚重的臂膀，愛將下獄，世民心中想必也不好受，才會沒去計較他那些瘋言瘋語。眼下大軍雲集，出征在即，元吉難道你能擔此重任？”

“我。。。”

不等李元吉說話，李淵便擺了擺手說道：“知子莫若父，你有多少本事父皇還不清楚嗎？這一次南征你二哥是主帥，你為副。記得好生輔佐你二哥，別讓他被徐世績之流蠱惑！”

“兒臣遵旨！”

李元吉有些悶悶不樂地拱手說道。一旁的李建成也是眼神閃爍，五味雜陳，心知只要天下還未平定，李世民的地位就不可能被真正撼動。

。。。。。。。。。。

次日，午時。長安，菜市口。

徐世績及其一家老小被斬首棄世，經過李世民幾番哀求，李淵這才勉強同意將他收屍安葬。

可憐一代名將，沒能戰死沙場，反而死在了自己的君王手裡，當真是可悲可嘆。

徐世績之死在長安引起諸多紛爭，唐軍軍中哀嘆惋惜者居多，與徐世績交厚者更是背地大罵李淵歹毒，徐世績明明罪不至死，竟然還被全家抄斬，如此行事哪有半分仁德厚重長者之風，當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