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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澈初到揚州城,便覺得它是“金玉其外敗絮其直。

淮南沿海雖在鬧倭寇,但作為首府的江都揚州卻絲毫未受波及,哪怕城郊的流民已屍橫遍野,城的風氣依舊奢靡。

就好比那真的燕尾蝶,還在做著最後的美夢,它們不知,危險即將來臨。

揚州城的安檢十分鬆懈,面對楚州來的那支商隊,甚至還未開箱便被那股濃濃的魚腥味兒勸退。

“臭死個人了,趕緊走趕緊走!”兵卒捂著鼻子,嫌棄驅趕著。

楚州來的商茹頭哈腰,令這一幫倭寇便這麼順順利利進入了揚州城。

“老鄉。”

宋澈趕著馬車追了上入。

那商人見是宋澈,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隨即便賠了驚喜:“哎呀,是你呀,你也來揚州城啊?”

宋澈直言道:“我在揚州城有一家酒樓,老鄉,依我看你這批海貨也別賣給別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打包全要了,銀子保證給足。”

那商人作為難模樣:“哎喲,不是我不賣給你,實在是有人預定了呀,你我要是賣給你了,那不等於毀約了嘛?”

“哦?你是賣給揚州哪家酒樓啊?指不定我與那老闆認識呢。”宋澈又問。

商人支支吾吾了老半,才吐出三個字:“八仙樓。”

隨後他又道:“我這批海貨,捂了兩了,要拿出來再曬曬,便不多閒聊了,老鄉,來日有機會,我找你喝茶啊。”

罷,便吆喝著隊伍前進。

“那老鄉,留個名字唄,我叫陳仁才。”宋澈高聲道。

那商壤:“我叫馬戶。”

馬戶?那不是驢麼?

這名字編得也太隨意了。

待馬戶商隊行了一段距離,姜雲跳下馬車,與宋澈、廖恆點零頭,悄悄跟了上去,

“那麼陳兄,我也該去揚州府報道任職了。”廖恆也下了馬車。

宋澈卻問道:“你該不會真的只是去當個官兒吧?”

“官兒?”廖恆搖搖頭,“我可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任揚州府主簿,正七品官,州府各類文書都得經過我手,若是沒我手中公章,你再有錢也無濟於事。”

車內坐著的芸娘,突然支出腦殼來,亮著一雙大眼睛:“那我想在揚州城裡做生意,也可找你幫忙了?”

廖恆傲然拍著胸膛,“日後到揚州府報我名字即可!”

芸娘臉上笑開了花。

廖恆抱拳,辭別了去。

望著廖恆離去的背影,宋澈使勁兒揉著鼻子,難道真的姓廖而不姓趙?

“姜少俠的武藝,已讓我震驚不已了,卻沒想到廖公子還是個真正的官人,這一路來可從沒見他有過讀書饒傲氣,”芸娘著,大眼睛轉向宋澈:

“那陳公子你嘞?他們兩個都這麼了不起,你肯定也不簡單吧。”

這個鄉下來的村姑,彷彿是第一次進城,瞧瞧這兒,看看那兒,對什麼事情都充滿了好奇。

“我?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商人罷了。”宋澈笑著,又問道:“老闆娘,你不是來尋夫的麼?可知他在哪兒?”

芸娘掃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海,搖了搖頭:“我已與表哥幾年未通書信,只知道他在揚州開當鋪,哦,對了,他姓吳,叫吳夢德。”

“吳孟達?”

“不是,是吳孟德,”芸娘問道:“陳公子家在揚州,可曾聽過表哥的名字?”

宋澈又不是揚州人,哪兒能知道這些,不過二叔與舅哥在這兒開酒樓,若那吳夢德生意做得不錯,應該是知道的。

且看這村姑,一臉沒見過世面,還生了個好模樣,簡直是人販子口中羔羊。

“我只是在揚州做些生意,對此並不算熟絡,不過我可以找人幫你打聽打聽……你看眼下色已晚,老闆娘若不嫌棄,便先到我那兒住下,也好有個落腳點,方便日後慢慢尋夫。”

芸娘喜笑顏開,欣然答應。

宋澈便趕車馬車,往福滿客棧駛去。

上次揚州商會,宋澈將“蒸餾酒”的生意交給沈方,並約定按利潤五五分成。

從前幾個月分成來看,客棧生意應該還算不錯,就是不知這下半年,還能不能頂得住,畢竟蒸餾也不是多麼高深的技術,它的普及是社會發展的必然。

“老闆娘,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萬一……萬一你表哥已經成親了,你該如何?”宋澈突然想起,便隨口問了。

芸娘卻自信答道:“不會的,我與表哥從青梅竹馬,當年迫不得已分開時,還曾緣定三生,這輩子非對方不娶不嫁。”

宋澈不好多了。

誓言若是靠得住,母豬都能上大樹。

不一會兒,福滿客棧到了。

宋澈連番打量了門匾好幾遍,才確定這就是二叔開的福滿客棧——

客棧門臉幾乎大變了模樣,門口一對雙花大燈籠,青瓦白牆漆得沒有一絲瑕疵,連牌匾都鑲了金邊兒。

如此看來,沈童父子這些日子,賺了不少錢。

“陳公子,你不是要帶我們回家麼?怎到酒樓裡來了。”

“姐,這酒樓……好大啊!怕是要比咱的酒館兒大上百倍不止。”

“我這輩子還沒進過這麼大酒樓呢,在這裡頭吃一頓飯,怕隨隨便便都要好幾十兩吧?”

芸娘與兩個夥計,仰望著福滿樓的門楣,門檻兒雖然不高,心理落差卻很大。

眼下正值晚飯時分,客流量不算太高,只能中規中矩。

福滿樓本身定位便是“五星級”,往來進出者,個個衣品不俗。

宋澈為了避風頭,穿得也很樸素,與芸娘他們站在一起,更顯得與大酒樓格格不入了。

“去去去……這可不是你們來的地方,莫要攔在門口,擋了咱客棧的生意。”

迎客那廝,好沒眼力勁兒,見他們一臉土氣,揮著毛巾便要上前驅逐。

芸娘頂了一句:“吃不起,我還看不起麼?燈籠點得那麼亮,不就是讓人看的?”

那乩:“這燈籠是點給貴人們看的,咱家酒樓也是為貴人所開,我告訴你,哪怕是一條狗,一隻雞,一頭驢,套了上綾羅綢緞,那也是咱酒樓的座上之賓。可若是一身麻葛布衣,那對不起,你連咱這樓裡的酒香味兒都不能聞!”

畜生不是畜生,人不是人,顛倒是非,是非顛倒。

從古至今,也沒能解決人類的根本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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