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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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還是想跟程爾聊聊關於胡天這個人物，因為程爾不光是導演還是編劇。

他吃完麵前小餛飩，感覺今天的蒸排骨不錯，想再去夾的時候，卻發現盤子已經空了，再一看，程爾面前堆了幾塊骨頭。

程爾注意到李唐的動作，半是歉意半是吐槽道：“量太少了，李哥，我再要一份。”

李唐糾正他道：“是一客，要不就要兩客吧，一人一客。”

程爾經常聽到上海人點東西喜歡用“客”，比如一客生煎饅頭，一客小籠饅頭。一客生煎饅頭八個，他理解一客大概就是二兩，但是一客蒸排骨就有點說不通了，一小盤排骨雖然量不多，但起碼得有三兩吧。

他招呼服務員要了兩客蒸排骨，並小聲向服務員打聽“一客”是什麼意思？

“一客麼就是一客啊！”那個上海阿姨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回答。

“我是問一客大概是多少？”

“一客蒸排骨大概六七塊伐……哎呀，你放心，都差不多的，不會少你的。”

上海阿姨很忙，見程爾一個勁糾纏一客是多少，言語雖然依舊客氣，但流露出來的意思卻很不耐煩，就差把“巴子”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李唐聽到動靜，抬起頭笑道：“一客沒有具體多少的，我們現在是吃早點心，一客就是一人一份，我點一客，就是我吃一份。誰點的誰吃，不吃人家的，你要吃，那麼就再點一客。”

程爾這才恍然大悟，他並沒有為自己剛才吃了李唐的那一客蒸排骨感到不好意思，反倒對這種上海俚語特別感興趣。

李唐跟他解釋了幾個他不太理解的本地俚語，才道：“我們聊聊胡天這個人物吧。”

《犯罪分子》這十幾頁的劇本，李唐如今差不多能全文背誦了。劇本看的越多，他越發感覺胡天這個人物幾乎是為自家老爹李國慶量身定做的。

比如胡天愛打抱不平，願意幫助別人；比如母親生病，胡天盡心竭力地照顧；比如胡天對弟弟說“你要好好學習，別跟我一樣”；尤其還有個細節胡天的前女友捲走了他所有的積蓄，並杳無音信，他卻對前女友念念不忘。

這些全都能在老李的身上找到。

甚至最後胡天撿到一筆鉅款並佔為己有，從而走上犯罪的道理，這是一個人到了窮途末路被迫做出的選擇。

老李也同樣如此，當年剛返城那會兒，老李進了供銷社，一個月三十六塊的工資，那時李唐還小，老婆要上大學，讓老李不得不鋌而走險，做一些投機倒把的買賣，只不過老李很幸運，一直沒有出事。

程爾並沒有馬上跟李唐展開交流，這時剛點的兩客豆豉蒸排骨端上桌，這次是一人一客，各吃各的。程爾夾了一塊，放在嘴裡慢慢咀嚼，待快吃完，吐出骨頭後，他看著李唐問道：“李哥，你覺得胡天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唐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字斟句酌道：“有情有義的底色之上，不乏某些灰色的成分；在生活的四面圍困下，沒抱怨一直全力掙扎著；正如現實中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一樣，活色生香！”

“啪！”

話音剛落，程爾便重重拍了一下巴掌，頓時吸引了店裡所有人的目光，但他不管這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唐，伸出手來：“李哥，合作愉快！”

本來還有些尷尬的李唐見狀，神情一鬆，嘴角上翹，跟他握手道：“合作愉快！”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英雄所見略同！”

接下來氣氛就明顯輕鬆了許多，一人一客一人一客大快朵頤。這道豆豉蒸排骨本就是這家的店的特色，排骨軟嫩，豆香濃郁。

程爾一臉滿足，拿紙巾擦擦嘴，主動拿茶壺幫李唐的茶杯倒滿，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有些好奇地問道：“李哥，這家店怎麼會有這麼多廣東小吃？”

“老闆是廣東人，哦，包括你剛才問的那個阿姨也是廣東人。”李唐還在對付盤子裡最後兩塊排骨，頭也不抬道。

這家店離他住的公寓很***時經常來光顧。

“那阿姨明明講一口上海話？”

程爾雖然不會說，但多少聽得懂一些上海話，包括帶著明顯上海腔調的普通話。

“是啊，他們在外面說上海話，回到家裡就是廣東話了。”李唐笑笑道。

看到程爾依舊滿臉不解的樣子，李唐遂跟他解釋道：“上海是座移民城市，最多的是江蘇人，第二名是浙江人，知道排在第三是哪個地方的人嗎，就是廣東人！”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廣東人？”

程爾很好奇，上海的移民有江蘇人、浙江人這個他知道，但從來沒聽說過會有這麼多廣東人。

“呃……”

李唐則覺得程爾這個人挺滑稽的，話不多，但對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卻很執著。

“為什麼這麼多嘛，來做生意啊！廣東人有鈔票，上海歷史上的先施百貨、永安、新新、大新這些著名的百貨公司都是廣東人開的。還有你去年中秋節吃過杏花樓月餅麼，杏花樓、新雅、冠生園也都是廣東人開的。還有一個你肯定知道，上海小刀會起義，歷史課上肯定學過，小刀會起義的領導人劉麗川就是廣東人。你說上海的廣東人多伐？”

李唐喝了一口茶，看到程爾聽的很認真，笑道：“其實不管是哪裡人，在外面統一都講上海話，一般看不出來的，只有到了家裡才會講各自的家鄉話。你要是沒事，可以去浙江路橋那邊逛逛，你會看到一些打扮時髦的老阿姨或者小姑娘，她們從蘇州河北面過來，在橋北她們講的很有可能是蘇北話，但只要一跨過浙江路橋，自動就會切換成上海話。”

程爾聽的津津有味，突然問道：“李哥，你是哪裡人？”

李唐神情一頓，道：“本地人，也是上海人俗稱的鄉下人。”

……

美好時光KTV。

“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

“情海變蒼茫，痴心遇冷風”

“……”

“啊——寄相思風雨中”

“啊——寄痴心風雨中”

“抱月去……”

徐光頭正摟著一個四川小姐用蹩腳的粵語深情地唱著《相思風雨中》。

沙發上明顯喝多了的劉曉峰拿著杯子大舌頭道：“老同學，好久不見了，你小子不仗義，這麼長時間了，也不聯絡聯絡。”

“好好好，是我不對，來，你幹了，我隨意。”李唐拿著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爽快！”

劉曉峰哈哈一笑，仰頭把酒乾了。

坐在他旁邊的小姐，趕緊拿酒又把他的杯子倒滿。

今天的局是徐光頭張羅的，他的那部搞了半年多的《春光燦爛豬八戒》終於要開機了，過兩天就要和劉曉峰一起去劇組報到。

劉曉峰也在這部戲裡撈到了一個相對比較重要的角色，飾演吳剛，據說是嫦娥的舔狗。

徐光頭唱完一曲，把話筒一扔，走過來把劉曉峰擠開，坐下來勾著李唐的脖子，充滿羨慕和妒忌的語氣道：“你個赤佬，哪能運氣噶好，今朝你買單！”

經過各個電視臺一輪一輪的播出，《還珠格格》徹底火遍大江南北，小燕子、紫薇已然成為大眾的偶像。現在大家都在期盼第二部的播出，絕對是未播先火。李唐作為第二部中僅次於四大主演存在的演員，完全具備了火的潛質，這是當初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說起來李唐的運氣真好，去年出人意料地成為上影廠獻禮片的男一號，接了一部看起來平常的古裝劇，還只是個配角，居然又是這種結果，難怪徐光頭要對他各種羨慕嫉妒。

見徐光頭如此卑鄙行徑，李唐當即正義凜然道：“想都不要想，你拿了嘎許多鈔票還想一毛不拔啊！”

“沒多少，沒多少。”徐光頭忙道。

話雖這麼講，但這貨臉上的神情已然出賣了他的內心，這次肯定沒少拿。

這次他和範曉天談判，單集一萬的片酬居然就被他談成了，並且已經拿到了一部分的預付款，想到自己的房子夢馬上就要實現了，這貨很興奮，主動攢了今天的局，而且還把劉曉峰一起拉來。

這貨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的，劉曉峰雖然只是個配角，但他演戲很早，這幾年已經陸續出演了七八部電視劇，雖然角色都不大，但足以證明他在圈子裡很混得開。

徐光頭第一次當主演，心情還是比較忐忑的，提前跟劉曉峰聯絡一下感情，搞好關係，到時候在劇組萬一有什麼事不至於勢單力薄。

這也算是未雨綢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