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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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分子》，第三十二場，第一鏡第一次，開始！”

“啪！”

雖然不是實拍，但現場依舊有場記打板，弄的像模像樣，畢業作品嘛，儀式感很重要。

李唐一早就進入了情緒。

他今天穿了一件黃綠色粗花呢細格紋休閒西裝，裡面是菸灰色高領毛衣，坐在大堂會客區的一張圈椅上，面前的小桌上乾乾淨淨，沒有放任何東西。

光溜溜的滷蛋造型格外顯眼，他並沒有翹起二郎腿，上身雖然靠在椅背上，身體卻微微挺直，好象整個人一直繃著。兩個手臂靠在扶手上，只是一隻手攥緊拳頭，另一隻手自然垂落，手指搭在大腿上。

看似無意地抬頭瞄了一眼掛在服務檯後面牆上的時鐘，早已過了和朋友約好的時間，他又轉頭向斜後方的酒店大門張望，除了站在門口兩位門童，空空如也。

不祥的預感和煩躁的情緒在不斷地累加，李唐下意識抿緊了嘴唇，再次抬頭看看時間，此時臉上閃過一絲焦急。

握著的拳頭越攥越緊，耷拉在大腿上的手指開始敲擊著大腿，忍不住再次回頭張望，依舊一無所獲，此時手指敲擊大腿的頻率越來越快……

突然，手指的敲擊大腿的動作戛然而止，李唐霍的起身，原地停頓了一秒鐘，才邁腿準備走人。

一不留神，腳踢倒了一個箱子，他趕緊蹲下把箱子扶起來，然後站起來準備找尋箱子的主人，但是看了一圈，這裡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

掂了掂手上的箱子，有點分量，很沉，再看看箱子外表考究的真皮，讓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箱子不一般。

他重新坐了下來，把箱子放在自己的腳邊。剛坐下時，身體挺著，然後才慢慢往後靠，兩個手臂緊貼著身子縮在扶手裡面，兩隻手十指交叉放在大腿間，大拇指不停地搓動著。

他不時地觀察周邊的情況，但他的動作幅度很小，只是伴隨著眼珠轉動，快速地朝旁邊瞥一眼。

從小腿有節奏的抖動可以看出他此刻很緊張，再次往兩邊看了一眼，這次動作稍大，頭微微有些擺動，在度過了雖然短暫，但極其糾結的時刻，這一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拿起腳邊的箱子，便匆匆往外走。

門口的自動門開啟，門童向他鞠躬：“歡迎下次光臨！”

他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門口。

“Cut！”

拿秒錶的哥們迅速按下秒錶，同時報出時間：“三分三十七秒！”

“啪啪啪！”

這時黃亦率先拍起了手，胡戈慢了半拍，懵懵懂懂也跟著鼓掌，繼而傳染給其他劇組人員。

當李唐拎著箱子再次回來的時候，黃亦就衝著他喊：“李哥，太棒了。”

李唐演的怎麼個好法她說不上來，剛才她看的認真，真心是想學兩招，卻不由自主地跟了進去，李唐坐在那裡，看看時間，時而扭頭朝門口，尤其看到他那隻攥緊拳頭的手，她也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心裡十分著急。

當看到李唐拿起箱子掂了掂，她同樣會覺得箱子很有分量。然後看著李唐不停的抖著小腿時，她感覺自己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直到李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不禁反思，如果讓自己演這一段該怎麼演，即便是剛開始最簡單的焦急等待的時候，她想當然的就會不停地看時間，然後抓耳撓腮，站起來不停地走來走去，甚至會衝到門口朝外面張望。無論哪個動作無不宣示自己在等人，非常焦急。

但兩相比較，高下立判。自己所想象的遠沒有李唐坐在那裡的表演來得更加真實，更深入人心。

李唐走進來看到大家都在鼓掌，嘴角微翹，心裡難免得意，剛才這場戲他自覺演的很到位。然而當他的目光轉移到拿著導演取景器的程爾時，就見他站在那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麼樣？”李唐走過去問道。

“還差一點。”

“差在哪裡？”

程爾卻搖搖頭：“說不清楚，但總覺得差了一點。”

“……”

李唐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表演，並不覺得哪裡差了。但既然導演說了，他稍稍沉吟了一下，便道：“那我再來一遍。”

“好！”

“Action！”

這一次李唐在表演過程中改變了一些，比如身體稍微側一點，不再用手指敲大腿了，拿箱子的時候沒有刻意去掂分量，而是透過拿箱子時動作稍稍頓了一下，透過節奏的變化配合眼神來完成。

程爾沒有喊停，等到李唐從頭到尾演完之後，依舊搖搖頭：“還是覺得差了一點。”

“再來！”李唐也不含糊。

表演有時候就是這樣，透過一遍一遍的表演來尋找感覺，如果你單靠想是想不出來的，必須要透過實踐。

李唐一連演了五遍，程爾都不滿意，總覺得差了一點，但具體差在哪裡又說不上來。李唐也逐漸失去耐心，正要提出是不是休息一下，大家再理一理思路。

這時程爾突然道：“剛才我注意到你的嘴唇在動，你在唱歌嗎？”

“唱歌？”

李唐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嘴唇為什麼會動。

他仔細回憶，突然想到自己剛才的確是在哼歌，不是在唱歌。這純屬是他下意識的反應，當情緒緊張的時候，下意識哼起自己最熟悉的旋律來緩解情緒。

自己最熟悉的旋律是什麼？好象是一首兒歌。

“拔蘿蔔，拔呀拔，拔不出來。老頭子找老太婆，老太婆找小孫女，小孫女找小黃狗，小黃狗找小花貓，大家一起拔蘿蔔……”

當李唐把這首純滬語的兒歌哼唱出來的時候，程爾頓時眼睛一亮，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個，一會兒你直接哼唱出來試試。”

有的時候靈感會一下子衝到腦海，大概就是所謂的靈光乍現吧。

李唐發現了箱子，把它放在腳邊，然後坐在椅上子，看了看左右，小腿有節奏的抖動著，嘴裡輕輕哼唱著兒歌，時不時地往門口看一眼，放在大腿上的那雙手正在不安分的翻來覆去亂動。

在這一刻他感覺這個箱子就是能給母親做手術的蘿蔔，而且無需任何人幫忙，必須由他親自操辦。

當兒歌旋律戛然而止，他毫不猶豫地拎起箱子，拔腿就往外走。

在門童喊出的“歡迎下次光臨”聲音中，他頭也不回，消失在了酒店門口。

“啪啪啪……”

這次帶頭鼓掌的居然是導演程爾。

然後現場所有人都拍起手來，只是等了一會兒卻沒見李唐的人影出現。

“哎喲，箱子裡真有錢！”

突然孫力發出一聲慘叫，拔腿就往外跑。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都紛紛跟著走出去，但還未走到門口，就見孫力在門口停住了腳步，且表情訕訕。

往外一瞧，只見李唐就站在旁邊的人行道上，拎著箱子，嘴裡還叼著根菸，看到大家出來，抬手一揮道：“先緩緩，一會兒再拍！”

箱子裡確實有錢，孫力那貨把剩下的五萬多塊製作經費就擱在這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