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內心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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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開往春天的地鐵》已經完成了，下週有個看片會，你看有沒有時間……”

“我這邊走不開就不參加了，按照計劃來吧，如果審查方面沒問題就儘快送出去。雖說人家給了個最後期限，但咱們不要真的拖到最後，大家都方便一點。”

“知道了，哥！”

“嗯，辛苦了，沒事我就掛了。”

李唐生怕電話那頭的曾佳又要跟自己提起為蔣琴琴請的保鏢的事情，匆匆就把電話給掛了。

一直在旁邊側著耳朵偷聽的小胖好奇地問道：“你說這次能入圍麼？”

“我哪兒知道呀，看運氣吧……即使不能入圍的話，露一下臉，做做宣傳也挺好。”李唐道。

雖然有MK2的運作，入圍展映單元估計問題不大，但他不想把話說的太滿。

“那這回你得跟徐婧蕾一起走紅毯咯。”小胖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酸溜溜道。

李唐笑道：“那也得看人家有空沒空，要是沒空的話，那我只能跟張一百一起走了。”

“切，這種機會她盼也盼不來，怎麼可能沒空？”小胖哼道。

歐洲三大電影節的紅毯，對全世界的女演員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更別提慕洋時代國內的女演員了。要真有這份淡定，還上杆子做演員幹嘛。

記住這一條，演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出名。

此時已是七月中旬，《紫蝴蝶》劇組如今正在車墩影城緊張的拍攝，不過注重寫實的樓燁還是把一部分戲挪到市區實景拍攝。

總體上來說拍攝還算順利，前女友的戲份就在昨天剛剛殺青了。殺青後當天就著急忙活地趕回京城，據說是參加一部香港喜劇電影的試鏡。

李唐也從前女友那邊瞭解了一下這部香港喜劇電影，原來去年棒子國的一部《我的野蠻女友》火爆亞洲。一向走在跟風的最前沿，非常善於借鑑和致敬的香港電影圈當然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於是便及時推出了這部中國古裝版的《我的野蠻女友》——《河東獅吼》。

像是跟說好了一樣，前女友前腳剛走，小胖就來了。她剛剛拍完《李衛當官2》，大半個月不見，甚是想念，這不大白天的就被纏上了，少不了研究一下劇本。不過如今她已經不需要李老師指導了，甚至還能舉一反三，花樣百出。

“對了，伱啥時候去劇組報到？”李唐岔開話題問道。

“二十號。”小胖一臉遺憾，噘著嘴道，“這次都待不了幾天。”

《射鵰》尚未播出，但《天龍八部》已經炒的很熱鬧了。前不久還舉行了大型的公開試鏡，京城電視臺還進行了跟蹤報道。

一些嶄露頭角的小花，比如小燕子的同學顏丹晨，還有童星出身的蘇暢等都參加了這次公開試鏡，爭奪女一號王語嫣的角色。

當然角色早已內定，所謂公開試鏡註定是一場空。不過這也極可能是張大鬍子聯手幾家經紀公司搞的一次炒作，畢竟對於那些急於要出名的小花來說，和金庸劇女一號聯絡在一起，也是一個提高知名度的好機會。

李唐和張大鬍子的得力助手，《笑傲》、《射鵰》，以及將要開拍的《天龍》的導演兼武術指導趙健關係處的不錯，平時私下裡也常常聯絡。

據趙健透露，《射鵰》的總體質量不容樂觀，一方面可能源自於拍攝期間風波不斷，先是換導演，而後又鬧出周訊、瞿影二女爭夫的戲碼，搞的一地雞毛。其實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因為準備工作做的不夠充分。

所以這次老張痛定思痛，也不再設什麼總導演了，早早地確定了以自己的老班底周小文和餘敏為文戲導演，鞠覺量和趙健為武戲導演，再次邀請元兵出任武術指導。並且要求演員提前進組，進行為期半個月的武術訓練。

這次老張是真正做到了大權獨攬，還照搬了當年拍攝《笑傲》前的集訓模式。

聽到小胖待不了幾天，李唐暗暗鬆了一口氣，同時不忘關照道：“訓練的時候悠著點，當心別受傷。元兵和趙健人都不錯，回頭我幫你打聲招呼。”

聽到李老師關心自己，小胖心裡還是蠻甜蜜的，笑道：“你能幫我打招呼當然最好了，不過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拍打戲，心裡有數的。”

演員進組，除非你是大明星，要靠你來扛劇的，那麼你就是老大，啥也不說。不然的話跟劇組的導演、攝影、武術指導等幕後大佬搞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在重要的部分適當的加點戲，怎麼拍的更好看更出彩，這些都是有講究的。

接著小胖又難掩酸溜溜道：“那個叫柳亦菲的，前兩天我在電視劇看到了，就一個胖嘟嘟的小姑娘……”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來，衝著李唐道：“你以前還老是說我胖，你去看看人家，比我當年可胖多了，以後不許再叫我小胖了。”

李唐腦海裡浮現出前世記憶中那個英姿颯爽的花木蘭，不由笑道：“人家畢竟歲數還小，那叫嬰兒肥。等人家抽條了你再看看！”

“我看也一般，不就是個子高點嘛！”小胖不服氣地嘀咕道。

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非常有信心，但自從在電視裡見過那個柳亦菲之後，就顯得不那麼自信了。那小姑娘雖說看起來有點胖，但長的確實漂亮，特別是有著自己不具備的那種男人特別願意去呵護的清純感。

“行了，到了劇組跟人家好好相處，別忘了人家可是有後臺的。”李唐摸摸她的腦瓜子道。

小胖煩躁地甩了甩頭，撇嘴道：“這還用得著你講啊，我曉得的！”

“嘿，又學我說話！”

研究過一次劇本，此時已經緩過來的李老師很不爽小胖這種態度，決定好好教她做人。

之前和前女友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好比是很有嚼勁，勁道且持久。

而和小胖在一起更多的是激情澎湃，多汁誘人，難以節制。這種女人如果生在古代必定是妲己、褒儀之流，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大概只有和蔣琴琴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感覺特別的溫馨，歲月靜好，細水長流。

……

“李老師，早！”

“早！”

“早！”

時隔一週，李唐再次來到車墩影城。

因為劇組和張子怡一共就簽了兩個月的檔期，因為擔心來不及，之前一直在日夜趕工搶拍小張同學的戲份。只是一連兩個晚上在小張同學和日本子那場戰況激烈的船戲期間，小張同學終於累倒了，高燒發到了39度8。

於是乎導演又一個電話，把他叫到了現場。

在現場沒看到樓燁和執行導演的身影，估計這會兒還都在休息呢。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化妝室，和化妝和服裝老師打了聲招呼坐下來化妝。

劇組的大部分幕後工作人員都是來自上影廠，對於李唐來說並不陌生，很多都是在拍《上海紀事》和《第三個人》時合作過。

按照慣例，化妝的時候李唐便開始閉著眼睛開始默戲，同時醞釀情緒。

對於司徒這個人物，前後兩段的情緒變化很明顯，在伊玲被殺前，這個人物充滿了陽光；但當伊玲被殺後，而自己又稀裡糊塗被捲入到日本情報機關和抗日抵抗組織的爭鬥中，整個人就開始變的陰鬱。

其實他在戲裡的臺詞很少，可能從頭到尾就這麼二三十句臺詞，更多的是展現內心戲。說實話，這對於一個演員的演技要求更高，尤其樓燁動不動就是拍近景，就是把鏡頭懟在臉上的那種凝固的大特寫。如果你不走心的話，這種鏡頭壓根就沒法拍。

能享有這種待遇的只有李唐和張子怡。馮元徵老師飾演的抗日抵抗組織首領謝明更多的是側寫鏡頭。而戲份同樣吃重的小本子仲村亨，本來也應該享受這種近景和大特寫鏡頭，可能是本身的演技不夠，亦或出於其他的考慮，反正到了他那兒更多的是中景和遠景鏡頭。

今天這場戲是一週前拍完的那場戲的延續。是講司徒從火車站逃脫後，被日本特務和抗日抵抗組織同時追殺，一方認為他是抗日抵抗組織的成員，另一方則因為火車站的突變認為他是叛徒，最終他還是被日本情報機關搶先一步擒獲。

儘管他一頭霧水，但那個被接頭人硬塞給他的公文包裡情報證明了他的身份。於是在日本情報機關的嚴刑拷打和死亡威脅下，他不得不承認，然後又被日本情報機關策反答應為他們提供情報，成了一個可恥的叛徒。

也恰恰是這時，他才摸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作為一個無辜者，他無從辯解，只能接受。

在大雨滂沱中，他行屍走肉一般回到家，看著窗臺上那兩隻養在瓶子裡的紫蝴蝶。伊玲死亡的打擊，以及作為叛徒的羞辱，他終於決定用日本特務塞給自己的那把手槍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今天拍的就是他換下被嚴刑拷打的血衣，換上了一身乾淨整齊的衣服，坐在衛生間馬桶上準備自殺的這場戲。

當然沒有自殺成功，不然下面的故事情節就沒法展開了。

自殺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當你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心臟時，內心是掙扎的，而這種掙扎是需要透過極其細微的表情在長達一分鐘的凝固特寫鏡頭中表達出來。

“Cut！”

第六條，樓燁不得不透過對講機再次喊停。

李唐也覺得不好意思，拉上褲子從馬桶上站起來，伸手問執行導演拿過對講機跟躲在小黑屋裡的樓燁道：“導演，給我十分鐘調整一下。”

“好！”

樓燁答應的很乾脆。

才拍了六條，也許李唐會覺得不好意思，但對於樓燁來說這只是家常便飯。

就昨天晚上那場船戲，張子怡一開始就有些發燒，37度多一點，但還是反反覆覆拍了十幾條，最後體溫高到39度8，小張同學都有些迷糊了。縱然有張子怡的工作人員抗議，但他依舊不放人，因為他感覺演員此時的狀態剛剛好。

果然最後一條堪稱完美，演員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演船戲是最有感覺的。

李唐把對講機還給執行導演，同時歉意地朝周圍的工作人員點點頭。習慣性摸了摸口袋，摸了個空，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煙和打火機，包括手機都在助理小趙那裡。而拍室內戲時，因為空間限制，助理只能等在外面。

正當他準備出去時，攝影師王煜遞過來一根紅萬，並且拿著打火機幫著他點著。

“謝謝！”

李唐深深抽了一口，紅萬要比他平時抽的闊版國際三五要更烈，混合型的菸草味道同時也刺激著他的神經。

“沒事，慢慢來。”王煜適時安慰了一句。

作為樓燁的御用攝影師，他見慣了這種場面，就算當年那位特別擅長演內心戲的演員同樣被樓燁折磨得欲仙欲死。

其實當年他們的關係很不錯，只是後來這位染上了度癮，雖然去年還復出拍了一部看似勵志的紀錄片，但度癮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說戒就能戒的，更何況沉痾已久，只能繼續沉淪。

想到這裡，王煜都感覺有些傷感。

李唐並不知道對面的攝影師還有那麼多的內心戲，他一邊坐在馬桶上抽菸，一邊在反思。其實一週前他的狀態剛剛好，接著拍肯定效果不錯，可惜為了遷就小張同學的檔期，他只能讓路。

同時休息的這段時間小胖正好過來，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以至於原先積累的負面情緒都沒了。

這種懟著臉的內心戲，單單靠技術層面的處理是演不好的，唯有內心真正的情緒驅動，哪怕你沒有表情，觀眾依舊能夠感受到。所以說表演這種東西有點時候真的是有點玄學，也不怪演員有時候會很迷信。

“準備！”

一束白色的冷光從後側打過來，照亮了李唐大半張臉，然後直直地打在後面貼著馬賽克的牆壁上。

王煜手很穩地託著攝影機採用手持鏡頭拍攝的方式站在對面。

隨著“啪”的一聲場記打板。

執行導演輕輕喊了一聲：“Action！”

李唐拖了長褲坐在馬桶上，低頭呆呆地看著手裡的手槍，抬起頭目光是呆滯的，像極了一個莫得感情的生物。

突然“嘩啦”一聲，手槍子彈上膛。

上膛之後他依舊呆呆地坐著，大概持續了七八秒鐘，才慢慢低頭，比抓著把槍口對準左邊心臟的位置，一連比劃了兩下，確認無誤後，才慢慢地抬起頭，直至那雙暗淡無光，莫得感情的眼睛看著鏡頭。

此時王煜同樣以慢慢地地方式將鏡頭拉近。一開始這就是一箇中心構圖的半身近景，鏡頭拉近的速度極其緩慢。

李唐一直就這麼看著鏡頭，保持著靜止不動，不是刻意的，而是渾身散發著萬念俱寂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突然眼睛一眨，這是本能。而李唐卻順勢閉上了眼睛。

小黑屋盯著監視器的樓燁今天第一次神情終於緩和下來，眼神中露出讚許之色。看得出來這時李唐已經找到感覺了。

王煜的鏡頭依舊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正在慢慢拉近，直至那張臉填滿了整個畫面，定格，凝固。

一束清冽的冷光打在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眼睫毛很長，特別長，讓人感覺如果張開眼睛那一定是一雙特別靈動會說話的大眼睛。而此時那長長的睫毛正在微微的顫動，那蓋上的眼皮也在時不時的輕微抖動。

自殺是需要勇氣的，即便是做好的心理建設，心存死志的李唐在準備扣動扳機的這一刻依舊在腦海中冒出伊玲被槍殺時的情景。

還沒有為伊玲報仇呢！

同時他又恨透了那個逼迫自己成為叛徒的日本特務，自己現在手裡有槍，或許自己可以拿著這把槍去殺了那個日本特務，縱然自己被打死，那也是死得其所。

正是這種心理活動伴隨眼皮的抖動和睫毛的顫動。但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麼意義呢？此時只要自己一扣扳機就一了百了，管他什麼抗日抵抗組織，管他什麼日本特務，老子寧死不做漢奸……

也正是有這種想法，他的眼皮不再抖動，睫毛也不再顫動，突然變的異樣平靜，整個畫面一片死寂。

突然傳來“啪啪”兩聲。

眼皮本能地一抖，睜開眼睛，似乎在凝神傾聽。

“啪啪啪……”

又是幾聲敲門聲，更大聲，更顯得急促。

李唐這才眼珠慢慢轉動，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Cut！好，非常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