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母性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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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可以拍了？”

“嗯，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準備一下？”

李唐笑了笑，神情輕鬆道：“不用，這場戲本來就是從大喜到大悲的這麼一個轉換過程，我現在的情緒剛剛好。”

“好，那就開始吧。”

當三人帶著福生高高興興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客飯店的門口聚集了一大幫人，一部分是左鄰右舍看熱鬧的，一部分則是老丈人帶來壯聲勢的。

屋裡老丈人正在和大哥大嫂爭論，一個講的是美國法律，一個講的是中國的人情世故。總之一句話：雞同鴨講。

二弟怕大哥大嫂吃虧，趕緊衝了進去。

老丈人不光亮出當年二弟簽下的為了留在美國而答應放棄孩子的一紙協議，同時要揚言告大哥綁架。

這一刻，二弟再次無奈地退縮了。因為他去過美國，知道美國的法律，而且自己的兒子福生正是美國公民。

福生雖然今天和二弟玩的很開心，但見到自己的外公和保姆的時候，還是掙脫了二弟牽著自己的手，撲到了爺爺懷裡。

目睹這一幕，二弟原本抬起的頭再次耷拉下來，挺起的身體佝僂的更加厲害，他邁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往裡走。

攝影機的鏡頭一直追著李唐的背影，落寞、孤寂。

而正在這時，依偎在外公懷裡的福生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喊了一聲：“爸爸！”

在之前的戲裡，李唐很好地完成了情緒的轉變，雖說有一部分的真情實感，但大部分還是源自於自己出色的業務能力。此時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在加深自己情緒的濃度，眼瞅著濃度越來越高，而福生此時喊出的這一聲“爸爸”恰好成為了情緒抒發的一個突破點。

就好比一個罐子，裡面氣體的壓力越來越大，突然罐子上破了一個口子，那麼罐子裡的氣體一下子就噴薄而出。

在聽到這聲“爸爸”時，李唐整個人瞬間定住，一股心酸油然而生，迅速衝到頭部，鼻腔的酸楚使得他的淚腺如同開了一道口子一般，淚水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斗大的淚珠徑直摔落在水泥地面，砸出無數細小的水花。

人到悲處，不是無聲落淚，此時李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嘴巴下意識地張開，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低啞的啜泣聲。

此時的他壓根顧及不到鏡頭在哪裡，本能地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雙肩不停地顫抖著。與此同時終於開始邁動腳下的步伐，一步，兩步，腳步愈發變的快起來，最終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停！”

王曉帥大喊一聲，緊接著便滿臉興奮地朝扛著攝影機的吳迪問道：“側面鏡頭搶到了沒有？”

現場兩個機位，其中固定鏡頭始終死死地聚焦李唐的背影，另一個則由吳迪扛著抓拍。因為場地的限制，他只能抓拍到李唐的側面鏡頭。

吳迪朝王曉帥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沒辦法現場只有一個監視器螢幕，導演只能看到固定機位攝影機的鏡頭，當得到吳迪肯定的回答之後，王曉帥毫不猶豫地喊了一聲：“過！”

吳迪跟他合作多年，這點信任度還是有的。

李唐走上樓梯後一直沒下來，在一旁看著的高媛媛聽到導演喊過之後，便小跑著上了樓梯。本來也想上去看看的助理小趙看到高媛媛上樓的背影，識趣地停住了腳步。

許三金擠在人群中，他親眼目睹李老師從一開始高興的情緒轉變為失落、沉重，尤其當聽到福生叫“爸爸”的那一刻，他雖然只看到李老師的背影，但是那種壓抑的哭聲是不騙不了人的，那是真的傷心。

許三金回憶自己的感受，大概還是幾年前他初中剛畢業那會兒爺爺去世了。要知道他小時候父母忙著出海打魚，他也是爺爺帶大的。可一開始他真的哭不出來，直到把爺爺的遺體送往火葬場的那天，他坐在車上看著蒙著白布的爺爺，突然就悲從中來，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他覺得李老師剛才哭的那一段就是自己當年的那種感受，可這種感覺怎麼能夠在鏡頭前面表演出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再次對李老師產生了深深的崇拜，甚至還幻想要是以後能跟在李老師身邊學習就好了。

“喂，三金，發什麼愣呢？趕緊的，幫忙搬東西。”

正當他愣神之際，耳邊突然傳來劇務大哥的嚷嚷聲。

“哦，來啦！”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顛顛地跑過去幫忙搬運器材。

話說兩頭，當高媛媛跑上樓梯，一拐彎就就看見李唐坐在樓梯臺階上，居然還在埋頭抽泣。看著他微微顫動的肩膀，以及耳邊細細碎碎的抽泣聲，高媛媛整個人愣住了，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李唐這樣。要知道不管是之前拍《開往》的時候，還是這幾天她在現場觀摩，她所認識的李唐不但進入狀態很快，而且出戏也快。

可今天怎麼會這樣？

驚愕之餘，她感覺自己的鼻子也變的酸溜溜的，她試探地喊了一聲：“李哥！”

“啊？”

李唐抬起頭，露出他那張滿是淚水的臉。看到高媛媛的同時，連忙抬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道：“媛媛，不好意思啊，太丟人了！”

高媛媛走到他面前，緩緩地蹲下，平視他的眼睛，帶著些許不解道：“李哥，你怎麼了？”

“還能怎麼著，一時沒出來唄！”

李唐深吸一口氣，竭力平復內心波瀾的情緒，儘量表現出一副輕鬆的樣子。

“你也會出不來呀？”

高媛媛這時才想起來從兜裡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

“我又不是神仙，一時半會出不來是很正常事情。”

李唐抽出一張紙巾展開，同時仰頭平鋪在自己的臉上。

剛剛那一刻他確實沒有控制住自己。人嘛總是會有負面情緒的，別看他如今事業發展順利，不缺錢，身邊更有好幾位令人羨慕的好朋友，但是這種負面情緒都是平時點點滴滴積攢下來的。

平時可能不覺得，但是自從出演這個二弟角色以來，他常常需要把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翻出來，去貼合這樣的一個愁苦的人物。雖然高媛媛的到來使他緩解了一部分的壓力，但終究還是治標不治本。而今天這場戲在他憋足了情緒找到發洩點之後，居然連同積壓內心已久的負面情緒全都給發洩了出來。

這種負面情緒不全是李唐自己，更多的還有來自原身的。這孩子也不容易，早早的就沒了媽，雖說老李待他無微不至，但總歸是母愛缺失，而後還有各種生活、工作以及戀愛的不如意，此時都統統湧上心頭。

發洩的閥門一旦開啟很難馬上被關上，正當李唐用紙巾矇住自己的臉，試圖平復情緒的時候，也許是用紙巾矇住臉的那一刻，正好給了他一個極小的封閉的空間，止住的淚水再次冒了出來。

白色的紙巾被濡溼，剛剛強行關上大半的閥門再次被積壓的情緒衝破，李唐連忙用雙手捂住臉，可淚水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本來還試圖用自己笑容來安慰李唐的高媛媛被李唐突然的情緒崩潰嚇了一跳。作為一個演員她有這方面的經驗，因為野路子出身的她沒有熟練的技巧的，遇上一些情感比較深入的戲，只能自己跟自己死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體驗派。可一旦入戲過深，往往就需要很長時間來恢復。

此時看到李唐如此崩潰，她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不過她馬上聯想到李唐是出自單親家庭，也許對骨肉分離有種更深刻的領悟吧。

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之前原來一定都不瞭解李唐，沒想到原本那個帥氣、光鮮，時刻都牽動著自己的心的李唐還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一時間剛剛同樣憋住心酸的高媛媛淚水也止不住從眼眶溢位，同時釋放出女性本能的母性。

她伸出雙臂將仰頭哭泣的李唐摟進自己的懷裡，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當李唐埋頭鑽到高媛媛的懷裡，一股好聞的清香在鼻間縈繞。那種軟軟的，溫暖的感覺，如同母愛降臨一般讓他沉醉，

他貪婪著吸著那股清香，充分感受著這一刻的柔軟和溫暖，心中那股子劇烈波動的情緒竟然慢慢地平復下來。

可是他捨不得，捨不得這個令人沉醉痴迷的環抱。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樓梯下收拾現場的嘈雜聲也如同被隔絕一般。

高媛媛將手指插入李唐那濃密的黑髮中，低頭看著如嬰兒般貼在自己胸前的李唐，原來對這個男人的痴迷，此時更增加了來自母性的憐愛。

突然一聲“李唐”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和往溫馨。

未等兩個相擁在一起人反應過來，王曉帥的那顆大腦袋從樓梯拐角處探了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這貨趕緊縮了回去，同時嘴裡還忙不迭道：“哎呦，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伱們繼續！”

繼續什麼呀，還繼續！

高媛媛連忙鬆開自己的手，兩朵紅雲瞬間飄上了兩頰，好在她的底子不算白，一時還看不大出來。

倒是李唐對這突然的打斷很不高興，他深吸一口氣，驚喜地發現此時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很多，整個人也變的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變化來自於剛剛強烈的情緒發洩，同時也離不開媛媛溫暖柔軟的懷抱。

他用感激的目光看向羞澀的媛媛，第一次心裡毫無負擔。這是一個善良的姑娘，更是一個能讓自己安心的姑娘。

“媛媛，謝謝你！”

高媛媛低著頭，聲音跟蚊子叫似的小聲道：“李哥，你沒事就好！”

其實親都親過了，幹嘛還這麼害羞呢？

李唐在這一刻發現媛媛特別可愛，跟蔣老師似的，可能看上去比蔣老師要溫順多了。

李唐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道：“咱們下去吧，估計小寶他們要走了。”

這場戲結束，小寶飾演的福生殺青了。條件有限，沒有鮮花也沒有蛋糕，只是準備了兩個大泡沫箱子，裡面裝滿了加了冰塊的海鮮，權當是年貨了。

看到李唐和高媛媛一前一後從樓梯上下來，王曉帥臉上充滿了姨母笑。藝術家通常都是感性的，尤其像王曉帥這種美術生出身的藝術家。

在他眼裡美麗清純的媛媛和帥氣且才華橫溢的李唐格外般配。至於說什麼範彬彬、李彬彬什麼的，這些都不重要。男女之間只要兩情相悅就好。

就好比他自己當年和黛玉同居了好幾年，但並不妨礙他和北電的小師妹走到一起。感情麼，都是階段性的，分分合合再正常不過了，最重要的是珍惜當下。

“小寶！”

“爸爸！”

嚯，敢情這小傢伙還沒出戲呢。

李唐笑著把小寶抱起來捏著他的小臉蛋，笑眯眯道：“小寶，現在戲拍完了，不能再叫爸爸了，得叫叔叔，知道了麼？”

“噢，叔叔！”

“以後想不想叔叔啊？”

小寶撲霎著大眼睛，看著李唐，突然冒出來一句道：“叔叔，你還會翻跟頭嗎？”

“哈哈哈！”

小寶的童言無忌引來周圍一片笑聲。

之前拍的那場在泥濘的灘塗上翻跟頭的戲歷歷在目。其實翻跟頭對於李唐來說輕鬆拿捏，但是為了匹配人物，他翻得很笨拙很滑稽，逗得小寶咯咯笑，至今還很難忘。

李唐也笑著道：“好，下次見面的時候叔叔再翻跟頭表演給你看好不好？”

“好！”

臨別之際，小寶還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戀戀不捨地向李唐揮手：“叔叔再見！”

“嗯，小寶再見！”

目睹了這一切的高媛媛朝著李唐笑道：“李哥，你很喜歡小孩子啊？”

李唐望著遠去的車子背影笑了笑道：“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大家都喜歡，我看你也不是挺喜歡小寶的嘛！”

“是啊。”

高媛媛望著李唐，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畫面來，一個可愛的小寶寶，乍一看很像李唐，但仔細看看，眉眼間似乎還有自己的影子。

完了，最後的鋪墊睡是肯定要睡的，關鍵是什麼睡才合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