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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風勢,趙崖整個人輕飄飄的,渾不著力般來到了白天曾去過的那所院落之外。

院中並沒有看守,趙崖好似一片雪花般落到了屋脊之上。

屋裡亮著燈,隱隱還能聽到說話之聲。

趙崖俯下身子,將耳朵貼在了屋瓦之上,細細聆聽著。

果然。

就聽裡面傳來楊賓的說話聲。

“唉,今年又沒能交上租金,我心中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啊。”

“老爺,您也不必過於自責了,這又不是您想要造成的,實在是力有未逮,相信蒼龍寺的那些大俠也不會因此而為難您的。”有人解勸道。

“話雖如此,我心難安啊,靠著大傢伙的支援,我忝為南甸鎮的管家,結果十幾年來卻連個租金都交不起,外人只看到了咱們的光鮮亮麗,但背地裡的艱辛又有幾個知道呢。”

說到最後,楊賓語氣低沉,甚至都快要哭了。

“老爺,您快別這麼說了,這些年來您為南甸鎮做的事,大傢伙可都看著呢,誰都忘不了你的好的。”

“唉,要不是實在沒人接班,我早就想請辭不幹了。”楊賓滿是無奈的說道。

聽著屋裡的這番對話,趙崖的嘴角微微揚起,勾勒出一絲冷笑。

如果不明真相的話,聽到楊賓的這番言論,一定會被其感動,認為這當真是一位為了大傢伙的利益鞠躬盡瘁的大好人。

可經歷了米家客棧一事後,趙崖已然知道這個楊賓的真面目。

此人老謀深算,乃是一個隱藏極深的大惡人。

儘管如此,趙崖依然是滿心的歎服。

因為騙人不難,難的是不管何時何地都一直戴著面具騙人。

要知道趙崖對自己的身法輕功有著絕對的自信,再加上這樣的風雪之夜,楊賓是絕不可能發覺自己的到來的。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那就是這個楊賓即便是在背地無人之時依然習慣性的演戲。

這就很可怕了。

因為這得需要無比深沉的心機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趙崖又聽了一會,發現裡面的人也聊不出什麼新鮮的了,大概就是那幾句話翻來覆去的來回說。

雖然明知道楊賓是在演戲,但趙崖並沒有下去戳穿他。

因為趙崖明白,既然這個楊賓敢這般有恃無恐,肯定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就算自己下去也不可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的。

雖然對趙崖來說,殺這個楊賓簡直輕而易舉。

但趙崖要的並不是這個楊賓的命,而是揭開南甸鎮的黑幕,拿到租金。

唯有這樣才能破局。

雖然沒什麼收穫,但趙崖也沒氣餒,甚至早在來之前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畢竟能在蒼龍寺眼皮底子下欺瞞這麼長時間,就算其背後有後臺支援,這個楊賓也絕非易於之輩。

想到這,趙崖心思一動,故意踢了一下屋瓦,發出一聲脆響之後方才飛身而去。

此時屋中,楊賓和一名手下正在交談。

當聽到房頂傳來的響聲之後,這名手下面色大變,卻又不敢停止說話,只能一邊揹著臺詞,一邊衝楊賓使眼色。

那意思屋頂有人。

楊賓對此亦是心知肚明,但他沒有絲毫慌亂,反而氣定神閒的坐在那,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

直到過了許久,確定屋頂已經沒人之後,楊賓這才住了嘴,然後衝著窗外無聲的笑了一下。

笑容之中帶著一絲不屑。

他早就知道今天白天來的那個趙崖絕不會輕易放棄,因此故意在晚上做了這樣一場戲。

相信在聽到自己那番“大義凜然”催人淚下的話後,這個趙崖應該知道該如何取捨進退了吧。

想跟我鬥,你還是嫩了點。

當然,這些話都是楊賓在心裡默默說的。

臉上非但沒有顯露出分毫,甚至還裝作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來。

“唉,這般大雪,也不知道今晚會有多少貧苦無依之人受罪啊。”楊賓嘆息道。

他的那名手下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因為就連他的這個手下,有時候也分不清楊賓到底是不是在演戲。

趙崖並不知道這些,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關心。

此時的他正循著藥餌香氣一路追尋。

白天在米家客棧的時候,他偷偷在那連浩身上種下了藥餌,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

很快,他便來到了位於南甸鎮西北角的一所宅院面前。

相比起楊賓所居住的院落,這所宅院可就闊氣多了。

雖稱不上雕樑畫棟,但在這小小的南甸鎮也算是極為難得的豪宅了。

不僅如此,隔著院牆趙崖都能聽到裡面不時傳來的腳步聲以及狗所發出的喘鳴。

很顯然,這所宅院是有巡夜之人的,並且還養有看門狗。

這對一般的小偷來說還真是一個棘手的難題。

因為人還好辦,靠著夜色的遮掩,還容易躲避過去。

但狗的聽覺和嗅覺都極為靈敏,尤其經過專門訓練後的看門狗,更是如此。

稍有動靜他們便會狂吠不止。

但對其他人來說極為棘手的難題,到了趙崖手中卻根本不叫事。

趙崖隨手捏碎了一個毒餌,然後這種味道便隨風散入了院中。

這種毒餌可以讓犬類的嗅覺完全失效,同時進入極度恐懼的狀態之中。

果然。

在毒餌的味道散開之後,即便隔著高高的院牆,依然能聽到裡面那些看門狗因為極度恐懼而發出的嗚咽。

而後趙崖便飛身而起,整個人好似幽靈一般悄無聲息的潛入了這所宅院之中。

宅院並不算太大,也就三進的院落,不過巡夜的人可是不少。

基本都是白天跟隨連浩去米家客棧的那些人。

對於這些人,趙崖甚至都不必主動隱藏身形,純靠著靈龜蟄伏術便能輕易躲過。

很快,趙崖便來到了最後面的那所院落。

剛一落在屋瓦之上,趙崖便聽到了隱約傳來的哭泣之聲。

這種哭聲很奇怪,既不是嗚咽抽泣,也不是嚎啕大哭。

反而更像是野獸在受傷之後所發出的悲鳴。

趙崖循聲來至傳來哭聲的那個房間,然後就聽裡面傳來男子的獰笑之聲。

“哭啊,再哭的悲慘一點,我就喜歡你們這些又聾又啞的傻子哭了。”

隨著話音還傳來了一聲鞭響,然後就聽一聲痛苦的呻吟之後,哭聲變得更慘烈了。

趙崖皺了皺眉頭,搭住屋簷,輕輕點開窗紙往裡一看。

就見房間之中有一瘦小女子赤裸上身跪在地上,在她背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鞭痕,這些鞭痕有新有舊,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一起,令人觸目驚心。

在她身旁站著一個獨臂男子,手裡拎著條蘸滿水的馬鞭,臉色漲紅,滿身酒氣,五官都因過度亢奮而有些挪移了。

正是白天見過的那個連浩。

而地上跪著的女子,趙崖也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當時給自己獻茶的那個小丫頭嗎。

當時楊賓說她從一生下來就又聾又啞,因此趙崖對她的印象很深。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被這個連浩虐待成了這副模樣。

趙崖眼中升起一團怒火。

與此同時,就見連浩好像是打累了,隨手扔掉鞭子,從桌上拿起一塊抹布,用鹽水泡了泡,然後便獰笑著走了過來。

“今天你浩爺我心情好,就打這幾鞭子吧,來,浩爺給你擦擦背上的鮮血。”

看著走過來的連浩,女子的臉上浮現出了無限的恐懼。

竭盡全力的往後退著。

“媽的,真是個賤皮子,打了你這麼長時間,你居然還敢躲?”

連浩見狀啐了一口濃痰,然後伸手就要去拽女子的頭髮。

女子發出了驚恐至極的叫聲,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傳出去了老遠。

前面正在巡邏的人見狀不由相視一笑。

“今天浩爺又玩開心了。”

“嘖嘖,這個小賤丫頭真夠抗揍的,被打了這麼長時間居然還沒死。”

“說實話,我也想試試這種不會說話的娘們是個什麼滋味,啥時候等浩爺玩膩了,我想討下來嚐嚐鮮。”

“媽的,到時候算我一個。”

這些人說著說著,言語越來越粗鄙下流,時不時的還會發出得意的笑聲,全然沒有注意到往常囂張跋扈的那些看門狗,此時全都躲在窩裡瑟瑟發抖。

與此同時,屋中的連浩本來要去抓女子的頭髮,沒想到一把抓了個空。

不僅如此,他還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一輕,然後就覺得有什麼東西掉落了下去。

等低頭一看,連浩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齊根而斷,手掌掉落在地上,傷口處正不停的往外噴湧著鮮血。

連浩愣住了。

他甚至以為這是自己喝多了所產生的幻覺。

可緊隨而來的劇痛打消了這些疑惑。

連浩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嘴巴大張,剛想發出慘叫。

就在這時,一抹雪亮的刀尖頂在了他的眉心處。

“別喊,敢發出一聲響,你的腦袋就不是你的了。”

連浩立即便閉上了嘴巴。

雖然獨臂被斬,心中的痛苦和身體的痛苦兩相疊加,讓連浩痛苦不堪。

可這些跟自己的命比起來還是不值一提。

連浩毫不懷疑這番話,因為他能夠感受到自刀尖傳來的那股凜然到近乎實質般的殺意。

他以顫抖的聲音連連保證,“我不喊,我保證不喊,求您不要殺我。”

說著他顫顫巍巍的抬起頭來,先是一愣,旋即便近乎獻媚似的笑了起來。

“這……這位大爺,只要您不殺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此時趙崖依然是易容之後的狀態,因此這個連浩並未認出他來。

趙崖卻沒理會他,反而轉頭看向了正躲在牆角處瑟瑟發抖的女子。

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她的背後淌落下來,染紅了身下的地面。

可即便如此,女子依然連一聲都不敢喊,甚至都沒哭,只是雙目無神的看著趙崖,似乎不明白眼前所發生的事。

連浩這時也注意到了趙崖的目光,心中一動,連忙說道。

“大爺,您是看上這個啞女了嗎?那我現在便將她獻給您,我給您說,別看她又聾又啞,但是可聽話了,你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打她呢?”趙崖轉過頭來,冷冷道。

連浩一愣,旋即臉上現出訕訕之色,“這不是閒得無聊解解悶嗎,而且沒事多打打,也能讓她不敢生出違逆之心。”

趙崖簡直都要被氣樂了,手腕一翻,刀光猛地閃過。

連浩嚇得驚叫一聲,還以為自己死了。

可很快他便發現自己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原來剛才趙崖用刀尖挑起了地上的衣服,丟向了牆角處的啞女。

啞女一臉茫然。

趙崖比劃了一下,示意她先披上衣服。

不然這樣赤裸著上身實在不雅。

儘管女子又聾又啞,可畢竟是個少女,因此這點羞恥心還是有的。

她顫顫巍巍的將上衣披上,神情終於稍微鎮定了一些。

而後趙崖才又一次看向了連浩。

“你是楊賓的手下?”

本來正盤算該如何脫身的連浩,聞聽趙崖的話後身軀微震。

他終於明白,面前這個男子並不是為錢財女色而來。

可他找楊賓做什麼?

連浩心中驚恐,只能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

隨後他又想起了什麼,“但我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大爺您要是跟楊賓有仇直接去找他就行,跟我無關啊。”

連浩先將自己摘了個乾淨。

趙崖自然明白連浩這種貨色,不見血是不肯說實話的。

因此也沒跟他廢話,抬手便是一刀。

這一刀直接斬落了連浩僅存的那個耳朵。

連浩痛叫一聲,臉色瞬間就白了。

“少廢話,現在我問你答,再敢多說一個字,你的身體就會隨機缺失一個零件,明白了嗎?”趙崖冷冷道。

連浩哪裡再敢廢話,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你們南甸鎮的真實賬本在什麼地方?”

第一個問題便直擊要害。

趙崖很清楚,既然楊賓要隱瞞南甸鎮的收入,那麼勢必就會做假賬。

所以白天的時候趙崖連提都沒提要看賬本的事。

因為看了也是白看,那肯定是假的。

只有找到真實的賬本,才能解開南甸鎮的黑幕。

果不其然。

連浩一聽臉色就變了。

他終於明白此人前來並非為了錢財女人,甚至都不是為了報仇。

這明擺著是要查南甸鎮啊。

再結合白天蒼龍寺突然來人,連浩一下子便醒悟過來,但也因此被嚇得面如土色。

“我……我不知道啊。”

“嗯?”趙崖微微一揚眉,剛要舉刀。

連浩忙不迭的解釋道:“我說都是真的,那楊賓誰都不信任,所有的賬本都是由他親自保管的,我如何能知道?”

看著一臉驚恐的連浩,趙崖知道他應該沒有說謊。

因為如楊賓這樣的人,確實不可能相信別人。

“那你們南甸鎮的真實情況又是如何呢?”

“您……您問哪一方面?”連浩小心翼翼的說道。

趙崖抬手一指牆角的啞女,“就比如這些殘疾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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