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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砰!
深夜的槍聲震盪在許家窩棚星空之下,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老百姓竟然在聽見槍響以後,紛紛走出了院落看熱鬧。
夜幕裡,一卷黑煙翻滾著衝向天際,熊熊火光在村東頭迅速亮透黑暗。
“是老關家!”
“他們家著火了。”
“這個雜碎……”
不知情的百姓站在道路兩側衝著火光蒸騰處咒罵,一個個在好奇中,向火光所處的方位不約而同的走了過去。
當走到關家門口……
“媽呀!”
“我艹……”
一個個的都愣在了那兒!
他們臉上映照著火光抖動後浮現的光澤,視線裡,是腦袋被踩碎的關地保讓人掛在了小院門框上,順著風聲晃悠。
火光中,幾個大小夥子上躥下跳,有揹著長槍從屋裡跑出來的、有抱著裝滿銀元的臉盆往出蹦的、有抱著彈藥箱的,最後一個則是許朝陽,他拎著一本花名冊單手拎著槍衝出了火場——轟隆!
許朝陽出來以後,整間房屋坍塌了,像是這個世界一樣,只留下一片漆黑。
“哎!怎麼回事啊!”
村裡的老人隔著得有五米拿‘話語’打遠兒,問出了心頭疑問。
許朝陽快步走到院落邊緣,藉著火光看清了喊話人的長相以後,說了聲:“舅爺,關地保不知道惹著哪夥勢力了,讓人給踩碎了腦袋還不算,連房都給點了。”
老人駝著背看了許朝陽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朝陽?”
他不理解的轉頭看向其他人,又看回來:“你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許朝陽順著話茬說道:“有些日子了,我都跟保險隊幹了好幾天了,怎麼,您不知道啊?”
老人扭頭就罵:“姓關的這個王八蛋仗著日本子撐腰,除了要錢之外,什麼事也不和我們這些老傢伙們說啊。”
“我還以為保險隊的事是假的,是這小子……”老人衝著屍體指了指,又怕招上什麼不乾淨東西似的收回了手:“從日本子那蒙錢的由頭呢!”
許朝陽沒有多說話:“那什麼,我先把東西搬我家去,不然上頭的人下來了,我們也不好交代不是。”
“快去,快去吧。”
火光之下,許朝陽帶著手底下這幾個人轉身就走,至於那還在焚燒中的世界,他連管都不管,也沒能力去管。
許家。
他們幾個回來的時候,許漢山早就在門口等著了,開啟房門見敲門的是餘明浩,一把將其拽進了屋,隨後衝著外邊喊道:“快,快點!”
等所有人都安全進入院落,許漢山站在院門口這頓罵啊!
“你們瘋了吧?”
“啊!”
他跺著腳的問道:“這是又幹什麼事了,村子裡的狗一家接著一家的叫,這一宿都沒遭消停!”
“我把關地保宰了!”
許朝陽笑麼呵的說完這句話,許漢山剛要瞪眼睛,他立即說道:“爹,您放心,指定沒事,這回宰了他算白宰。”
許漢山愣了:“咋回事?”
許朝陽將花名冊往外一亮:“你兒子眼下已經不是奉軍餘孽了,關地保這小子為了吃空餉,給我編進了‘保險隊’,你瞅瞅,花名冊讓我找著了。”
許漢山開啟花名冊一看,指著花名冊說道:“這怎麼我也在上邊?”
“有你,他不能多吃一份麼?”
許朝陽將事情是怎麼回事從裡到外說了一遍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和許漢山一起看著火光照亮的小半個天空說了一句:“這回是不用躲了……”語氣中,充滿了落寞。
許漢山嘆息著說道:“那不成了‘腰別一塊鐵,去哪都不是且(客人)’的漢奸了麼?”
“我啊……”
許漢山突然伸手握住了許朝陽的手,一句話說出來的瞬間,許朝陽心都快化了:“爹不問了。”
他不問了!
根據許朝陽的描述,他不殺關地保,二妮兒就得讓人給禍害了,甭管許朝陽奔著什麼去的,這就是事實;可這個既定事實一旦出現,許家窩棚就面臨著日本子的銷戶,許朝陽要是不把花名冊拿回來,將禍事挑出去,許家窩棚眼看著就要變成林家鋪子了。
那許漢山還問什麼?
問完了自己兒子心裡不是更苦了麼?
他不問了,大不了以後在許家窩棚亮出後脊樑骨,讓他們戳去!
許漢山是豁出去了一輩子的名聲,只求自己兒子活命,反正他也沒什麼名聲。
許朝陽衝著老爺子點了點頭,他能感受到在老人身上盪漾著的溫度,最終,扭身奔著屋裡走了過去。
“朝陽……”
許朝陽剛邁步進屋,就看見自己嫂子站在門口。
她依然穿著呢子料的大衣,大衣領子上圍著狐狸皮,只是裡面的旗袍和腳下的高跟鞋換成了棉襖和棉鞋。
這就是東北,你不用告訴她冷熱,凍一回,她自己什麼都明白了。
“你的手怎麼了?”
許朝陽這才想起來滿是鮮血的手。
也奇了怪了,剛才沒想起來的時候,一點都不疼,現在想起來了,遭冷風一吹,就跟有針在裡邊扎似的。
“你們家醫藥箱在哪?”
許朝陽聽見自己嫂子這句話就想笑,門外許漢山點著菸袋鍋走了進來,緊抽幾口之後說了句:“我們家哪有那玩意兒?”
說完話,衝著許朝陽說了句:“伸手。”
將剛剛燃盡的菸灰都倒在了他手上,隨即用手一摁。
“哎!爹!”
許朝陽趕緊甩了甩手,將所有菸灰都抖落了個趕緊,又立即拿木盆去洗手,這才說道:“不能這麼幹!”
他現在徹底明白在這場戰爭中,我軍傷亡率為什麼如此之高了,土辦法實在太坑人!
這菸灰裡有大量細菌不說,還很容易誘發感染,說句不好聽的,在現有醫療條件下,這是會死人的。
老爺子反倒有點不樂意了:“這是草木灰!”
許朝陽跟這老頭講不了道理,只能說:“疼。”
藉著清水將手洗乾淨以後,立即鑽進了旁邊的屋子,此刻,他腦子裡又繃緊了一根弦,那就是‘戰後醫療’。
別說是這個時期了,就是屬於他那個年代,許朝陽都見過有剛入伍的農村小孩在受了傷以後,隨手就往手上傷口抹土的,抹完還笑嘻嘻的告訴你:“沒事,小傷。”
是,剛才沒準是小傷,這把土上去可就不一定了,這要是在野外,一個破傷風能讓人連救你都來不及,還小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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