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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頭放鍋裡白水煮一陣子,約摸著差不多了,就撈出來。

用刀在腦殼頂上將皮肉劃開,然後趁熱扒下來皮肉,使骨肉分離。

扒下來的肉,分成幾塊兒,再重新扔鍋裡烀。

這回,就可以往鍋裡下調料了。

要是擱家裡,調料齊全,可以往裡頭放花椒、大料啥的。

放排哪有那個條件講究?能有點兒鹽,大醬啥的就不錯了。

好在曲紹揚挺有門道的,去林子裡找了些五味子藤回來,這東西又叫山花椒,用來燉肉啥的相當不錯。

五味子藤剁成一段一段的扔鍋裡,放上鹽、大醬,再管水老鴰要點兒燒酒,條件艱苦,也就只能這樣了。

“愣虎兒,你往鍋裡放啥了?哎呀,這肉烀的可真香。”

大家夥兒都忙活一天了,飢腸轆轆的,聞著鍋裡的肉香,一個個饞的口水直流。

“啥前兒能吃飯啊?哎呀,這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還得一會兒,豬頭肉得燉到火候才行,要不然不爛糊。

菜還沒燉,高粱米飯也沒燜好呢,等會兒一起出鍋。”

曲紹揚一邊說著,一邊敞開鍋,用筷子扎鍋裡的肉,試火候。

等鍋裡肉燉的差不多了,撈出來放涼。

鍋裡燉肉的湯也不能白瞎了,把買來的乾菜洗乾淨,一股腦兒放到鍋裡燉上。

等著菜燉差不多,豬頭肉切成片兒,重新倒進鍋裡一燴,這就成了。

另一個鍋敞開,香噴噴的白臉兒高粱米飯也燜好了。

眾人拿著大海碗,每人盛一碗高粱米飯,再舀上一勺子豬頭肉燉乾菜,然後隨便找地方坐下開吃。

“嗯,這菜做的真香,愣虎兒啊,你這手藝,都能去開個館子了。”

李永福端著碗,一邊往嘴裡扒拉飯菜,一邊讚歎道。

“哪有二櫃說的那麼好?不過是咱這陣子總在排上,都靠的慌。

難得吃一回大油水,就算啥都不放,那也香啊。”曲紹揚笑笑,端著碗到一旁吃飯去了。

放排很苦,平日裡多數就是窩頭、鹹菜、小碴子飯、鹽豆子。

有那愛開玩笑的人,就管鹽豆子叫沒腿兒的大蝦,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只有停靠在大點兒的集鎮時,才能去飯館子,敞開肚皮撮一頓。

這頓飯,大家夥兒吃的那叫一個香。

滿滿一大鍋高粱米飯,一粒米都沒剩下,就連鍋巴,也都被眾人一搶而空。

牙口好的小年輕兒就愛這一口,酥酥脆脆的越嚼越香,歲數大的乾脆就用菜湯泡鍋巴,吃著也美得很。

最後,一個個吃的肚子滾圓,心滿意足的回花棚裡睡覺去。

從望江樓到關門砬子,屬於鴨綠江中段,江面逐漸寬闊,江水也深許多,木排流放相對要容易些。

當然,這一路也並非坦途,險灘惡哨也不少。

“前頭到黑驢子哨了,打起精神來,走黑驢的肚皮。”頭棹一邊控制著棹杆,一邊大聲吆喝。

前方江面上有一塊黑色的大石頭,看上去就好像一頭黑色的大叫驢。

咆哮的江水捲進驢的肚皮下,又反彈回來,形成十分險峻的水勢。

而且,那水聲聽起來,有點兒像驢在叫,所以這地方就被排夫們稱作黑驢子哨。

這個哨口不光是險,而且怪。

夏秋兩季,水在驢的肚皮下經過,木排比較好走。

如果是春天,桃花水漫過了驢頭,放排人就判斷不出來驢肚皮的距離,稍有不慎,木排就會一頭扎進水底,卡住了。

後頭的木排順江水湧上來,瞬間起垛,堵住江道。

五月了,桃花水已退,驢頭露出水面來,有頭棹水老鴰領著,後頭的木排依次貼著驢肚皮下經過。

眼見著前面幾張排都順利過了,就剩最後一張排,也過了小半,大家夥兒都鬆了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尾棹老孫卻突然發現,他手中的木棹怎麼也拔不動了。

“壞了,這是遇上鬼拔棹了。”老孫心道不好。

所謂的“鬼拔棹”,就是木排過哨口時,木棹吃力,被卡在了哨口的石頭縫兒裡。

遇到“鬼拔棹”的時候,不管人怎麼用力,都無法將木棹拔出。

而這個時候,木排仍然順著江水快速向前運動,如果木把不能當機立斷,很容易就會被木棹傷到。

老孫好歹也是放了幾年排,經驗豐富,於是當機立斷撒手,放開木棹並低頭躲避。

木棹杆貼著老孫頭頂蹭過去,老孫就覺得頭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好傢伙,頭皮被蹭下去一塊,沾了一手的血。

“孫叔,你咋回事兒?”曲紹揚這時,正好從前面過來,一看老孫臉上有血,嚇了他一跳,趕忙問道。

“剛剛遇上鬼拔棹了,幸虧我趕緊撒了手,不然今天非得掉江裡不可。

我這是讓棹杆給刮的,沒事兒,小傷。”老孫捂著頭,咧著嘴說道。

老孫頭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曲紹揚一看這樣不行啊,得想辦法包紮。

可他們在排上,哪有啥東西能用?低頭找了一圈,就看見自己身上這衣服了。

曲紹揚二話沒說,伸手就把裡頭單衣的衣襟撕下來挺長一條。

“孫叔,我這衣服昨天剛洗的,不埋汰,你趕緊坐下來,用布按住傷口。”

曲紹揚跟其他木把不一樣,他愛乾淨,雖說總共沒幾件衣服,只要得空了,他都會趁著休息的時候把衣服洗乾淨。

“哎呀,你看,這多不好,毀壞了你一件衣裳。我這傷沒啥事兒,一會兒就不流血了。”

老孫挺不好意思的接過那條布,疊吧疊吧,按在了傷口上。

老孫受傷了,也不好讓人家帶著傷幹活。曲紹揚就主動替換了老孫的尾棹位置,讓老孫去花棚裡歇會兒。

前面的水老鴰得知老孫受傷,讓人傳過來了一小塊煙膏子。

伐木、放排危險係數都很高,有個傷亡啥的再正常不過。

這年月大夫本就少,深山老林或者大江之上,根本沒處找大夫去。

所以很多木把都會預備點兒煙膏子,不管誰受傷了,喝上那麼一點兒。

至於管用不管用的,那就全看天意。

輕傷喝了能止疼,挺一挺的就過去了。重傷的話,基本上就夠嗆。

當初虎子在山場子裡被木頭砸了,也是水老鴰給他灌了點兒煙膏子。

最終虎子沒挺住,醒過來的是曲紹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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