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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向訓這個名字,劉承祐已經沒有多少驚訝了,雖然不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但在這個時期,北來投軍,再循其經歷,他心中很是肯定,這向訓就是那名大將。
“帶他們到軍帳,我要見見他們!”對馬全義吩咐了一句,劉承祐轉身便順著木梯而下。
營帳之中,劉承祐總算見到了韓通與向訓的真容。兩個人,都是三十多歲的老男人。
韓通濃眉大眼的,鬍子很稠密,體態強健,相貌算不得兇惡,但屬於“醜”的那種,並且醜得很有特色,看過一眼便讓人記住了。
相較之下,向訓則要俊偉多了,五官端正,氣質出眾。面對劉承祐的審視,泰然自若,只目光稍稍下視,嘴角始終翹著點微妙的弧度,看得出來,這個是很自信的人。
“你就是韓通?”劉承祐問了句廢話。
“回殿下,正是屬下。”韓通進入狀態倒挺快,已然以下屬自居。
“聽聞馬全義說,你馬術無雙,尤善騎戰?”
聞言,韓通臉上浮現出些許“羞赧”,又似乎有些自得,回答倒是未見多張狂:“通自負有幾分勇力,卻也不敢當馬指揮使如此過譽。”
“時下胡寇猖獗,竊據京邑,天子有揮師伐虜,還定舊都之志。正需你這樣的良將猛士,陷陣衝鋒,攻城拔寨......”劉承祐揮了揮手,說道。
韓通此時倒是顯得聽聰明,當即旦夕著地:“通願做那,為天子與殿下從風險中之人!”
顯然,此時的韓通,身處微末,是屬於那種比較上道的人。劉承祐也未再做什麼勉勵之語,直接說道:“你既有騎將的資歷,再委卒伍之事,便是屈才了。龍棲軍中尚無獨立騎軍,我欲集中諸營騎卒,成立一騎兵都,你就當個騎兵都校吧,位同營指揮。”
劉承祐話落,韓通兩眼頓時便瞪大了,眼珠子似乎要奪目而出,喜形於色,一下子拜倒:“卑職多謝殿下!”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見其興奮,劉承祐又變了臉,語氣冷然地提醒一句:“我常以能者上,庸者下。軍中多悍士,騎卒更是不馴,你若領兵無方,治軍無法,不能服眾......”
聽劉承祐這麼說,韓通表情嚴肅起來,鄭重地接過話:“倘若此,卑職自請離職,聽憑殿下發落,絕無怨言。”
“我,拭目以待!”面對其表態,劉承祐聲音輕輕的,朝馬全義使了個眼色,領韓通下去。
龍棲軍中,還是有不少馬匹的,但多駑馬、馱馬,能做戰馬使用的,還是少數。集中起來,韓通這個騎兵都校,領兵不過三百。
然而,即便如此,劉承祐可以想見,他的這道命令,軍中絕對有異聲。騎兵的地位,絕對是在步卒之上的,憑什麼讓韓通一個新來之人,成為騎將。
對這點,劉承祐心裡很明白,但他仍舊打算這麼做。就如當初提拔馬全義一般,軍中多有不和諧的腔調。不用韓通,劉承祐或許能在軍中找到一名資歷足夠,不惹人非議的騎將。
但是,相較於那些“無名”之輩,劉承祐更願意重用這些“闖出過”名聲的人。倒不是一味地迷信那些“那些歷史”名將,只是如此之下,投資的風險小些,回報高些。
“殿下,如此驟然提拔,軍中將校,恐有怨言!”張彥威這個老兵油子,在這方面,反應倒是不慢,不由低著聲音提醒道。
劉承祐直接抬手止住他,頓了頓,沉聲說:“姑且看之!”
安排好韓通之後,劉承祐這才將注意力放到向訓身上,從先後順序就可看出,比起韓通,他更看重此人。
向訓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了,適才劉承祐與韓通的對話,他都聽在耳中,默默然地,沒有貿然插嘴。
此時,劉承祐表情漠然,審視著向訓,似乎要給他點壓力,帳中一時間變得極其安靜。但向訓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歷經世事,卻也不會為劉承祐這點小伎倆嚇住。
過了一會兒,劉承祐淡淡地開口了:“聽聞,你自入營後,常有高論。我心中好奇,卻是想聽聽......”
悄然打量著冷漠少年,向訓呆了一會兒,方才挪動了一下步子,問:“適才殿下提到,天子有揮師南下之意,在下敢問,何日動兵?”
劉承祐卻不接他這話,只是平靜地看著向訓。
見狀,向訓眉毛抬了抬,輕咳一聲,拱手說:“在下自河內北來,對中原的情況也算了解,契丹施政苛暴,境內生民大被其苦,已盡喪民心,各地方鎮,亦飽受欺壓,胡寇必不能久守中原。如今的中原,群情鼎沸,就如一堆乾柴燥枝,沾著點火星,便蓬勃燃燒。天子建號於晉陽,宣詔天下,此時若率河東虎師,進取河洛,則中原百姓必簞食壺漿以相迎。如此,契丹可逐,社稷可立,天下可定!”
向訓這套說辭,顯然很熟練,言罷即止,望著劉承祐,等待著他的反應。
“你腹中策略諫言,有機會當面陳陛下才是!”劉承祐表現得,則有些平淡,語氣中似乎夾著些許失望。
向訓則淡淡一笑,頭埋下,平靜地說:“聽聞天子,已領兵東向,欲出太行,營救晉帝。只怕,陛下是無心聽在下這點粗陋之見!”
聞言,劉承祐臉上閃過一絲變化,他聽出了點異樣,略作沉吟,問:“你出此言,似乎別有所指?”
向訓仍舊很平靜地答道:“天子東去,不出意外,恐怕會無功而返......”
從其言,劉承祐便知,這向訓,絕對是個明白人。
起身,在帳中慢悠悠地踱了幾步,又打量了向訓幾眼,抬指說道:“可以實話告訴你,揮兵南下,直趨中原的建議,此前並不是沒有人向進諫過!但陛下不納,你可知為何?”
這句話,似乎將向訓問住了一般,皺眉遲疑幾許,方才說道:“也許,陛下令有考量吧。”
聽其回答,劉承祐很想以一笑表達自己的態度,可惜,真的笑不出來。
目光投向東面,自閉地站了一會兒,不說話了。
劉承祐的作風,一時間內是難以讓人適應的。向訓不禁抬首注看著劉承祐,只可惜,從其古井不波的側臉上,並不能看出什麼東西。瞟向一旁的張彥威,只見他彷彿很習以為常地站在那兒,向訓心中生出些古怪,也只能陪著自閉。
良久,劉承祐回過神了,低沉著嗓子,語速極快地對向訓說道:“我身邊缺少一名侍從,可願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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