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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頭山東西綿延數十里,十分完美地將澤、潞兩州分隔開來,自古便是兩地的州郡界。其間山巒秀麗,松林茂密,是個風景秀麗之所,不過此山最出名的,還得數那些大小不一的石窟,以及其中佛像、寺碑、石塔,這是個文化底蘊十分深厚的地方。
山腳,有神農團池村,不過此時已被北上的契丹軍所佔據,將臺就設在村中。據說西南二三十里外,就是長平之戰的遺址。
契丹的軍營,依險而設,據障而立,十分地嚴謹。不過受限於地勢,險非奇險,障非絕障,並不能做到一夫當關。
傍晚時分,巡視完軍營,耿崇美來了興致,攀上村後的高坡,俯瞰北山腳。暮靄沉沉,天色晦暗,不大的村落間已然亮起了零落的燈火,相較之下,反倒是周邊的契丹軍營,森森寨壘中星星點點的。
山下景象,本該是靜謐而安詳的,但硝煙的氣息,早伴著鐵馬金戈,橫刀利劍,瀰漫開來。事實上,如果不是耿崇美嚴肅軍紀,這山腳的村落早被夷為平地了。
一陣夜風拂過,帶動著周邊的草木,發出沙沙的聲響,明明是春季,卻有一種蕭瑟之感。風吹在身上,耿崇美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早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歲,行軍辛苦,未及休憩,再加重任在肩的壓力,耿崇美如今已是身心俱疲。一個不留神,差點便被這點清風給吹倒了。
身邊護衛的牙兵趕忙呼喚著扶住。
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耿崇美招呼著:“回營吧!”
“節帥。”返營之後,天已黑得徹底,一名膀大腰圓的將領走進帳中,朝耿崇美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這是節度牙將,也是他耿氏的後輩族人,擺了擺手,耿崇美問道:“軍心如何?”
“已經安撫住了,只是您嚴令勒止打草谷,殺了那兩名**漢女的軍士,各營將士多有不滿......”牙將實話說道。
耿崇美眉頭皺了皺,聲音有些冷:“違反軍紀,無視將令,還不當死!”
見狀,牙將有點不以為然地說:“節帥,自南下以來,大遼諸軍,都打草谷,都在搶掠財貨,這是天子都明詔示意的。您又何必心軟,而致軍心不穩。”
從這牙將的態度便可知如今契丹軍隊的情況,不論是契丹人、胡人抑或是漢人,腦中都已充斥著姦淫擄掠。軍紀散漫,這樣的軍隊,縱使人再多,也不足懼。
聽其言,耿崇美卻是怒了,呵斥道:“我們是出來打仗的!”
牙將頓時嘀咕了一句:“打仗也不妨礙打草谷......”
話音剛落,耿崇美用力地砸了下行軍桌案,爾後狠狠地盯著牙將,看得他直發毛。
“罷了!上黨那邊什麼情況?斥候可探得訊息?”深吸了口氣,耿崇美問道。
“河東軍確實是兵臨上黨城下了,人數不少,可能比我軍還多。上黨城四門緊閉,應該在等著我們救援!”提及正事,牙將當即將斥候探得的軍情稟報。
“當真還在?”耿崇美臉上若有所思,語氣彷彿帶著些詫異。
“節帥,上黨既然求援,我軍當北上,共同先擊敗河東的軍馬才是。不過末將看您,卻猶猶豫豫的,這是何故?”牙將的好奇心很嚴重,道出心中疑問。
“你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嗎?”
“什麼?”
耿崇美紫黑的臉上掛上了一點複雜的懷疑:“據前幾日趙行遷所遣信使所說,河東軍屯駐於上黨以北百里的虒亭,無南下動靜,為何在我軍方臨近潞州,便突然南下?這中間的數日,為何沒再收到趙行遷的求救信?而昨日突然南來一名信使,卻已聞河東軍將兵臨城下!”
頓了頓,耿崇美繼續說:“河東軍的動作也有些可疑。若我領軍,當趁上黨內部不寧,直撲州城。縱使聞我軍至,也當派偏軍南下,佔據羊頭山,以阻擋、遲滯我軍,以免影響他們攻奪上黨。這羊頭山雖算不得天險,卻總歸是一處可依之地。而那小股河東騎兵,與其說是在騷擾我軍,更像是在監視......”
耿崇美這一番話,讓這牙將一愣一愣的,呆了半晌,方才反應遲鈍地驚訝道:“您是說,昨日那名信使有問題?如果是這樣,那您為何還要放那廝回去,讓趙行遷突圍?”
“很快,就能證實老夫的懷疑,有沒有道理了!”耿崇美幽幽地說了句。
帳中靜了一會兒,牙將突然嘀咕著說:“這一切都是您的猜測,倘若上黨的情況屬實,您讓趙行遷棄城,豈非將潞州拱手相送與河東軍?”
聞言,耿崇美淡淡地答道:“一座上黨城,可比不上我們這數千大軍!”
“皇帝可是讓您控制潞州,阻止河東軍南下,假如您懷疑錯了,丟了潞州,如何向皇帝交代?”
面對牙將的疑問,耿崇美極其老謀深算地說道:“能取潞州,扼險要以當河東軍,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如果事不能行,那便只能另擇州縣以防遏了......”
見耿崇美這副慎重的表情,牙將總覺其有點小題大做:“聽聞,河東軍的統帥是一名黃口小兒,乳臭未乾,您是不是太過小心了?”
“劉知遠是何等人物,他能委大軍於一小兒?”耿崇美有點煩躁地擺了擺手:“去吧,派人給我盯緊了北面的動靜,不許鬆懈!”
“是。”
......
“若是你,這一仗會怎麼打?”北面,上黨城下的營寨中,劉承祐很是乾脆地問向訓的意見。對於這個侍衛近臣,劉承祐已然當作心腹。
向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定地反問道:“那就要看殿下是欲穩守潞州,還是欲擊敗南邊這支敵軍了!”
“當然是擊敗,最好全殲!”這一回,劉承祐十分堅決地答道,還揮了揮手。
“殿下,從這耿崇美的動作來看,這是個疑心很重,且十分謹慎的人,可謂老謀深算。在沒有搞清楚上黨的具體情況之前,他是絕不會貿然進軍的!”向訓這才對劉承祐分析道:“而上黨的情況,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他派李崇矩歸來傳此信試探,恐怕就在羊頭山等著我們的應對......”
劉承祐點著頭,嘴裡卻很直接地說道:“耿崇美此人不好對付,我也無心再與其鬥智耍謀,你且講,如何打這一仗!”
“當夜如何夜馳上黨,今夜便如何急奔羊頭山!”聞言,向訓說道。
“夜襲?”劉承祐凝眉發問。
向訓搖頭表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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