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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及時雨,足以穩人心。後續各地傳來的訊息也是喜人,尤其旱情嚴重的河北,廣沐秋雨。各地枯涸的溝渠,慢慢被蓄滿,乾燥的田畝與粟稻盡情地吸收著水分的滋潤。

以旱情故,河北的田苗,多有損毀,但因這場雨,止損不少,可以說直接避免了饑荒復發的惡況。

“久旱逢甘霖,固然是好事。但是此雨連日,綿綿不絕,恐成澇情,當降制曉諭諸道州府,提高警惕,以防水患。尤其是沿黃河州縣,堤岸之防,決口之地,尤需謹慎。”殿中,耳聞外邊陰雨不輟,劉承祐對著一干臣子,以一種告誡的語氣說道。

“是!”

“臣等只顧欣喜天降甘霖,著實汗顏。而陛下審思周祥,已慮背後隱憂,防患於未然,令人敬仰。”馮道坐在側,身體微躬,恭維道,不過其語氣間的讚許,倒有幾分真心。

殿中文武齊備,王章、郭威、尚洪遷、李洪信、馮道、魏仁浦以及受邀列席的開封府尹侯益,再加個範質。

這些人,基本囊括了中書門下、樞密院、侍衛司、三司以及開封府這幾個大漢朝廷最重要的衙門,也是處置朝政的中堅力量。人數只起,顯然有大事要議。而最出人意料的是,這樣重要的會議,向為文臣之首的楊邠竟然不在座。

旁人或許反應慢點,但似馮道這樣的老狐狸,已然嗅到了那不尋常的政治訊號。

稍微醞釀了一下,劉承祐神情微斂,淡淡地通報道:“朕召諸公前來,所議無他事。河中李守貞反心已熾,叛亂在即,朝廷當著手籌備應對之法。”

李守貞那邊的異動,是訊息如飛,紛至沓來,呈至劉承祐御案上,來源還不一。樞密院下屬軍情司,武德司的探事,劉承祐的暗梟,周遭駐防鎮戍的彙報,以及河中內部偷偷向朝廷輸誠者。

稍稍讓劉承祐意外的,是高從誨,扭頭便將李守貞賣了,將其聯絡書信,送來東京。看起來,高從誨是真的病了,否則,以高賴子以往的尿性,縱不在南邊搞事情,也不致於將李守貞聯絡之事白於朝廷。

李守貞自認看穿了劉承祐與朝廷的想法與打算,對其動作盡收眼底,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卻怎麼也想不到,他的一舉一動完全暴露在劉承祐面前,略無遺漏。

“陛下,李守貞篤信術士妄語,陰懷叛心,不識天數,不知天威,妄圖引兵作亂,謀抗朝廷,實以卵擊石,自取滅亡。”馮道率先起身,表示對李守貞的嚴厲譴責與鄙視。

緊隨其後,是侯益,只見這老將,有些激動地道:“李守貞素鄙陋,雖為宿將,然不習戎事,沙場生涯,實無可稱道者。彼在河中,自謂接英豪,聚人心,實烏合雜聚,為之效死力者能有幾何。陛下與朝廷早有御備,彼輩豈能成事?”

劉承祐點了下頭,朝郭威示意了下:“郭樞密,向諸位通報一下河中的情況!”

“是。”郭威起身禮畢,方才側過身體,對在場大臣敘說道:“經軍情司調查,入秋之後,李守貞已集蒲兵兩萬餘人於河東城,日夜演練。今夏河中府豐收,李守貞重斂於民,以致河中士民,人銜怨憤。據察,李守貞於州府倉廩共屯有新臣糧秣近十萬石,足可供河東城軍民一載之用。”

“近來,其屢次召屬下文武密議不軌,言辭張狂,毫無收斂,欲行非常之事。”

“另,其這幾月來,李守貞遣使聯絡同州薛懷讓、華州侯章,約以共叛。又陰謀北連夏州與契丹,南結孟蜀、偽唐,欲多方並舉,共謀大漢。其蛇蠍之心,滔天野望,已是蠢蠢欲動。”

聽完郭威之言,在場群臣頓時噤聲,無不肅然。

“怎麼,都被李守貞嚇到了?”掃視一圈,劉承祐淡淡地問道。

“陛下,若獨河中一隅之地,自不足懼。以朝廷之力,自可平滅之。然若三叛連橫,四寇並來,朝廷應對起來,可就捉襟見肘了。”回話的是尚洪遷,似乎想到了四面楚歌的情形,表情有些凝重。

“魏卿有何看法?”劉承祐問神色平靜的魏仁浦。

被點名,魏仁浦起身揖禮,徐徐敘來:“陛下,諸公。河中叛勢,看似兇熾,實如空中樓閣。同州西面有邠、耀兩州鉗制;華州則處京兆與潼關的夾擊之中,此二者若敢謀叛,第一時間便會遭到朝廷的毀滅打擊。”

“薛懷讓與侯章者,居無善政,苛斂財貨,早為人所厭棄,彼無根之萍,有何可懼?況,此二人,雖為李守貞勾結,然豈是一心,只需朝廷發兵征討,面對兵勢,彼輩未必會同李守貞頑抗。所謂三叛連橫,實只河中一家罷了。”

“至於四路外敵,西蜀這邊,蜀主孟昶清除舊臣,朝局正當不穩,雞峰山一役已使蜀軍喪膽,再加前番與我朝簽訂合約,絕不敢貿然動兵。偽唐主李璟,素來闇弱,且唐軍若於江淮,尚可借其水師逞威,其若敢出淮上,我中原虎師豈懼其弱旅?”

說著,魏仁浦問尚洪遷:“尚都帥以為如何?”

尚洪遷正聽得認真,聞問,脫口應道:“唐軍若敢北上,禁軍兒郎必使彼輩有來無回!”

“至於夏州李彝殷,彼為党項眾,兇猾狡黠,若見不得實在的好處,其豈會真響應李守貞,更有可能的是,坐觀朝廷平叛發展,順勢而動。唯可慮者,還得屬嶺北的契丹,然倘若胡騎南侵,有幽州防線在,自可駁擋一二。”

“故,李守貞若舉叛,至少在初期,朝廷直面威脅,唯有河中一隅!”

聽完魏仁浦的分析,在場眾臣,眉目多有舒展。仔細思之,情勢似乎當真沒有那麼危急了。

“魏卿之言,深合朕心!”劉承祐起身,在人前晃悠了兩個來回,方才冷肅地發表著自己的看法:“李逆潛蓄異志久矣,其有這些動作,並不出乎意料。早知其有異心始,朕便一直盯著河中,如觀跳樑小醜。前以國情故,朕不聞不問,但如今,有賴諸公輔弼,朝政安穩,軍心撫定,糧荒稍解,朕對此等叛逆之徒,斷不可能再有任何容忍。”

“朕決議,發大兵,平此逆賊,消弭內患!”

“請陛下降令!”一干文武,齊聲應道。

“尚卿、郭卿,樞密院與侍衛司,當著手挑揀平叛軍馬。”

“是!”

“王卿,三司可先行排程可供五萬馬步軍半載之用的糧秣軍械!”

聞言,王章暗暗琢磨了下,面露難色,不過迎著劉承祐的目光,還是咬牙應下:“是。”

“侯卿,自今日起,與巡檢司一道,加強對東京的管控!”

“是。”侯益趕忙操著老腰。

“傳詔北部疆防諸軍,提高警備!”

當然,還有一項安排,沒有當廷宣告。給武德司的,讓其著實清除東京城中的蒲軍探子。

散議之後,劉承祐翻出了李守貞此前勾連蜀軍以及侯益的信箋,與高從誨呈上,一共三份,命人送往河中。

隨其後下詔,河中節度使李守貞,移鎮金州。

劉承祐的意圖很明顯,哪怕李守貞造反,也要看他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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