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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當空,肆意釋放著熱量,無窮無盡一般,烘烤著大地。東京城,似乎也因著盛夏炎熱的天氣,變得浮躁了許多。開封乃中原第一城,居大不易,尤其是對於市井小民們,哪怕天氣再不友好,也得忍著酷暑暴曬奔波,忙於生計。
隨著國勢漸安,朝廷善政,開封城迎來了一次大發展,城市逐漸繁榮,其間百姓,只要肯幹,基本都能找到一份謀生的活計。當然,只是勞役程度有所區別罷了。
隨著禁酒令的開放,東京市坊之內的酒肆是越來越多了,不過,有快一年了,朝廷又再度收緊,雖未如乾祐初年那般嚴禁,但也限制酒麴的釀造。小民之中,不乏聰明者,能夠猜得到什麼緣故,朝廷準備打仗的動靜一點都不小,而契丹南侵的訊息,也傳了一陣了。
初次,還引起了東京士民的恐慌,現居東京的人,不論官民貴賤,大都經歷過天福十二年契丹滅晉那場國難。
不過,這股恐慌只是驟起一陣波瀾,很快便平息了。一者,契丹那邊許久都沒有動靜,有動靜也傳不到升斗小民之耳,至多能聽到些有胡騎騷擾為戍邊漢軍力戰擊退的訊息;二者,朝廷宣制,官府出手,以穩定忍心;三者,大抵是對如今的北漢朝廷,有了些信心,並不相信契丹人能再度打到中原。
到如今,契丹南侵,已成為一種傳聞,非但難以引起波瀾,反而成為了東京士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只是,朝廷的政策,該緊仍舊緊,對於小民而言,最切身的體會,便是酒的價格越來越貴,並且催生出了不少從事手工業的百姓。
更有許多商賈見機,自鄉里收購相關輜需,拉至東京抑或幾個營屯重鎮,便能賣出去。當然其中避免不了腐敗滋生,畢竟水至清則無魚,有發現或受舉告,則嚴厲處置,不然,如今的大漢朝廷還管不到那麼細緻......
不過,東京城內,比起酒肆,茶肆的發展,還要更快一些。尤其是在這酷暑之際,不管是當差的衙役、巡檢計程車卒、走街的貨郎、牙郎,乃至閒來無事者,都喜歡在街市間的茶肆內,喝一碗涼茶,侃侃新聞,聽聽趣事。
東京市內,靠著一間食肆,架起一把青布大傘,用以遮陰蔽日,下設幾套張桌椅。食肆商家很聰明,就這簡單的擺設,每到時間,總是顧客盈肆。碗碗涼茶端上,搭配著市食點心,價格還不貴,對於飢渴疲憊的路人而言,還是很有誘惑力的,同時還能增加自家食肆的人氣。
就如此時,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的漢子擠在一塊兒,痛飲暢聊,在側邊稍微陰涼點的地方,還有幾名貨郎,坐在貨擔上,也各自叫了一碗茶,咕咚喝下,快活極了。
茶桌之上,則是一片熱鬧的議論聲。
“一直說契丹人要打大漢,都兩個月了,這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名光著膀子,頗為精悍的青年漢子,嘴裡叼著根醬瓜,邊嚼邊高聲嚷嚷道,語氣中一副恨不得契丹人快點南下的意思。
旁邊的人聽了,一名年長的小老頭,兩眼眯成一條縫,立刻就接話了:“你這後生,好不知死活,有這太平日子,不珍惜著過,難道還想著打仗?”
“還是老丈說得有理,契丹人一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了,現在的後生郎,就是不踏實?”邊上一賣水果的小販也在卓上,聽完跟著道,很不滿那青年漢子的言論。
然後就是一堆人進行附和批判,見惹了眾怒,那漢子趕忙解釋道:“我這不是替我家郎君著急嗎,北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打,想要去祁州販點藥材,又怕打仗。”
說著,環視一圈,哼唧道:“我說諸位,就算打仗,還能打到東京來嗎?朝廷如今兵強馬壯的,還不能把契丹人擋在河北?你們在此,怕個什麼?”
見其不以為意的樣子,立刻有人反駁道:“就算打不到東京,一旦戰事不順,朝廷增加勞役,加稅徵糧呢......”
眼見這幹人,越說越大膽,茶肆的老闆趕忙出面,供著手樂呵道:“諸位,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說著,還瞄了兩眼,遠處緩緩走來的兩名市卒,一干人注意到,立刻便識趣得換了話題。
不過有人藉機道:“我看這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去開封監獄走一遭,才會老實......”
東京燥熱的天氣,彷彿在撩撥著漢帝劉承祐內心的煩悶,幾碗“冰鎮雪梨湯”,都制它不住。這兩月來,劉承祐是一心撲在南北之事上,苦心操勞,連後宮都很少去了。
殿中,劉承祐一身輕便的薄袍,側身靠著御座扶手。張德鈞拿著一把團扇給他送風,動靜雖不大,但小心控制著力度和節奏,倒將他累得汗流浹背的。
見其辛苦堅持的樣子,劉承祐擺了擺手,讓他下去歇著,並安排人再自冰庫中提些冰塊來。
“而今已入盛夏,連我等都難耐其酷熱,而況於胡虜?”劉承祐朝殿前奏事的魏仁浦及鄭仁誨道:“契丹人近期更加不可能南下了,想來,確是要等到秋高之時了!”
“陛下所言甚是!”魏仁浦說道:“根據北邊傳來的訊息,契丹主雖有心南侵,一則時機不佳,二則胡虜諸部貴族仍未為其所壓服。而從契丹底層部民觀察可知,契丹也是連年征戰,民疲兵乏,不管是貴族,還是普通牧民,皆無戰心,不願這等時候南侵。”
聞言,劉承祐神情間,少見地浮現出一絲傲然:“如今的大漢,可非石晉可比,跟著契丹主走一遭,轉一圈,便能得到好處。”
樞密副使鄭仁誨接話道:“即便朝政混亂、民生疲敝的前晉,也給耶律德光統帥的契丹大軍造成了偌大的損傷,而況於我朝。陛下即位以來,從未對外軟弱過,如其南來,我漢軍必予以激烈抗擊、殺傷,契丹胡虜也是人,也知疼,也知怕。前番在河北已然吃過大虧,即便契丹主欲一意孤行,克服難度、壓服不諧,仍舊需時間!”
聞言,點了點頭,對鄭仁誨的話表示認可,劉承祐想了想道:“我軍備戰,可以暫時緩一緩了,待到秋時再說!”
“是!”
劉承祐清楚,也該降降溫了,這段時間以來,朝廷花錢如流水,對家底遠談不上豐厚的大漢來講,是一次不小的考驗。實掌三司的副使薛居正,已經向劉承祐進言好幾次,十分地心疼,連退居二縣的王章都冒頭了。
安置內遷戶民,軍械打造,糧草調運......靡費甚多,看得劉承祐都感肉疼。
“燕王那邊,再度上表,請求朝廷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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