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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祐七年的秋季,還剩個尾巴,東京內外,蕭瑟秋風下,難掩市井之繁榮。前後歷時兩年,開封內外新城,終於修葺重構結束,內外煥然一新。前後徵調民夫七萬,國庫調撥及民間募集錢糧,以百萬計。
新建的開封城,可容人口七十萬,基本將原本的市坊界限打破,既與士民以便利,也為東京商業的持續繁榮注入一針強化劑。
當然,仍舊一成未變的,還是大內皇城,在劉承祐的意志下,仍未擴張重修,以伐蜀戰事以及黃河氾濫之故,與嶄新的開封內外城可謂格格不入。
流傳到民間的,當然是天子的好名聲,百姓多贊之。當然,這並不是劉承祐刻意作秀,維持朝政運轉的諸部司衙署,都在皇城內,在外有徵伐,內有水患的情況下,為了保證軍政的穩定執行,自然不會對皇城大動工程。要知道,按照設計藍圖,對開封皇城可不只是簡單地翻新一下。
崇政殿內,一張嶄新而清晰的開封佈局圖掛在側邊,圖上細緻地勾畫標註著開封城的街道、宅邸、市行、寺廟、官署、兵營、倉廩......
“皇叔,這兩年,嘔心瀝血,勤勉操勞,為朕,為大漢建造出如此雄偉壯麗的一座都城,辛苦了!”抬起手指,劉承祐對恭立在背後的慕容彥超說道。
“陛下以大工委臣,是臣的榮幸!”慕容彥超咧著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如今,只差皇城了!”
“朕還是那句話,皇城之事不急!”劉承祐擺了擺說。
慕容彥超也未再固請,而是取出一疊書冊與奏章,雙手呈與劉承祐,表情有些鄭重地說:“這是此番前後所費錢糧的詳細賬目、徵調民夫籍冊、涉及貪汙謀私的職吏,請陛下過目。”
“皇叔做事,倒是越發細緻了!”劉承祐掃了兩眼,淡淡地評價道。
讓張德鈞接過,劉承祐翻了一下,抽出那份事涉貪汙的職吏名單,簡單地瀏覽了一會兒。涉事職吏不算多,但牽扯的事記載卻很詳細,而第一個名字,就是常思了。
“水至清則無魚啊!”合上名單,劉承祐幽幽地嘆了聲,看著慕容彥超,問:“皇叔,聽說你這前後,也處置了不少人,為何屢禁不止啊?”
“錢帛畢竟動人心!”慕容彥超攤攤手:“總有人心存僥倖,稍有權柄,便借公謀私,故禁之難絕。”
“這個常思,扣掉其捐資,算下來,他居然還有得賺!其貪吝,朕是見識過,也警告過,仍不知悔改啊!這樣的人,朕奈其何?”劉承祐的語氣中,透著感慨,問慕容彥超:“皇叔覺得,朕當如何處置他?”
聞問,慕容彥超想了想,說:“陛下,常思貪財吝嗇的秉性,河東元臣皆知,那幾乎是天性。對於這樣的人,即便是按律處置,也難使其痛徹心扉,有所悔悟。常思之聚斂貪瀆,無非是仰仗職權,臣以為,莫若奪其官職,使其回鄉歸養,再將他歷任聚斂所得,盡數抄沒國庫。如此,多年聚斂竟成空,讓他晚年在鄉里反思,嘗其痛楚......”
慕容彥超建議說完,劉承祐就不由瞥了他幾眼,目光中帶著玩味:“皇叔此言,倒也帶有幾分情分啊!”
慕容彥超嘿嘿一笑。
想了想,劉承祐嘆道:對於常思,就照此辦理吧,開國元臣,逐漸凋零,至今也不剩下幾個了。常思之貪瀆,朕早已聞之,但以一時糊塗,仍以要職與之,給其權位,寬縱其不法,此亦有朕的過失,就不為己甚了。再者,以常思的高齡,也是過一日,少一日了,讓他回鄉歸養吧!”
“陛下仁慈!”慕容彥超當即恭維一句。
話方落,卻又聽劉承祐以一種淡漠的語氣,說道:“至於剩下的人,皇叔既然都已調查清楚,犯事罪證確鑿,移交刑部,給朕從嚴從重辦理,不得有任何枉縱!”
事實證明,劉承祐並沒有那麼寬容。
嘴角抽搐了下,慕容彥超又請道:“時下,因改建之故,遷居城外計程車民,已然陸續遷回城中,各分有新宅,以償其損失。不過,城外兩處臨時安置點,兩年下來,已成聚成集。開封府有意,置新鎮,陛下以為如何?”
“可!甚好!”劉承祐的反應就三個字。
回過頭來,劉承祐看著慕容彥超,一副動情的模樣:“皇叔啊,眼見你身形都消瘦不少!這兩年下來,也確實不容易,以你建城之功,朕意欲與皇叔封王以酬之!”
劉承祐話音剛落,慕容彥超又糙又黑的老臉上,綻開一道驚喜的笑容,滿帶殷切又故作矜持地說:“僅以築城之苦勞,豈敢奢求王爵?”
注意著其神態,劉承祐輕輕地笑了笑:“叔乃皇考親弟,而今更是宗室長輩,封王也是彰我皇室之威嚴!”
略作沉吟,劉承祐說道:“稍後,朕即下詔授冊,封郡王,以昌黎為名!”
“臣拜謝陛下!”慕容彥超聞言,這下是乾脆地拜倒了,情緒有些激動,老眼中竟然含著地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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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一直以來,劉承祐一口一個皇叔地叫著,但不管怎麼樣,他都姓慕容。朝野之外,難免有些不中聽的話,如今,劉承祐給慕容彥超封王,於他而言,卻是一種程度更深的認可。
“這兩年,皇室一心撲在城建事務上,對開封府的公事,難免有所些懈怠,朕也是可以理解的。”封賞結束,劉承祐轉而又道:“但是,開封府畢竟大漢京師,天下首府,轄下諸縣,管理著數十萬士民百信,怠慢不得。這樣,封王之後,皇叔可先於府中休養一段時間,以解身心之疲乏。至於開封府,朕另遣幹吏繼之!”
聽劉承祐這麼說,慕容彥超臉上的喜意逐漸凝固,但見著皇帝侄兒那一臉溫良謙和的笑容,心情大感複雜。
“臣多謝陛下關懷體諒!臣這兩年,也覺自己在開封府頗不稱其職,陛下的考慮,臣十分認同!”深吸了一口氣,慕容彥超朝劉承祐拱手拜道:“不過,臣有一請,望陛下應允!”
“說!”劉承祐擺了下手。
慕容彥超道:“開封新城,每一條街道,每一段女牆,每一座城門,幾乎都有臣的心血。然陛下以國情之故,停罷皇城之擴建,臣以為憾。只願陛下重啟工程時,仍以臣監之,必不負使命,也算酬臣以願望!”
“朕允了!”聽其言,劉承祐大方地揮動了一下袖袍。
“謝陛下!”
待慕容彥超告退之後,劉承祐回身,自御案上拿起一封武德司的密奏,上邊所書,是在此次修城中,慕容彥超趁機賺取之資。摺合銅錢約以五萬緡,款項數目不算小了,卻也不算駭人聽聞,至少與以往慕容皇叔的作風相比,他算是剋制的了。
這世上,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在初期,慕容皇叔自然是兢兢業業,克己奉公了,但到後期,終是沒能忍住,藉機牟了些利。不過,對此劉承祐倒也未表苛責,他的皇叔可比皇叔那老兒聰明多了,沒做那種直接貪汙的蠢事,更重要的是,開封城的修建,他完成得確實不錯,也值得容忍。
“陛下,梁泉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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