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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軍事實力的比較,柴樞密已盡述之,猶如龍虎與貓狗相比,不需臣再贅言。臣此前與那鍾謨談過,論及主上,陛下之文韜武略,遠勝沉溺奢侈的李璟,就如皓月之明比寒星,主勝則國必勝。
且逢去歲臘月宮變,太子廢,宰相罷,政治動盪,朝野不寧,黨爭復起。自大漢取下淮南後,江表國力去泰半之數,雖經韓熙載變革,改善稅收,然不足以彌補江北之虧,且因侵害勳貴官僚之利益,使得其內部矛盾重重。馮氏兄弟當權,又改廢其政,國策變動之劇,使得上下不諧,難得安寧。
是故,臣以為,即便金陵尚養兵十數萬,王師南下,亦可撲平之!”
“李卿覺得,伐唐正當其時?”劉承祐兩眼一亮,問道。
凡事似乎總有個但是,面對天子此問,李谷從容道來:“臣以為,時勢發展至今,只消天兵南下,以江南的國力,必不能擋,敗亡是其唯一結局。是以,如柴樞密之言,不必急躁,未嘗不可多餘一年半載之時間,以備渡江,一舉滅之!”
聽其建議,劉承祐淡淡地笑了笑,清明的雙目中,隱約有虎狼的形影在跳動。
李谷則繼續道:“臣觀韓熙載之變法,有頗多可取之處,雖得罪了江南權貴,但已是儘量保護小民黔首。馮延巳兄弟則不然,如今二馮當權,為養兵納貢,必定徵重賦雜稅於江南百姓。陛下何不暫耐其心,觀其變,如此既可給朝廷調兵遣將、積糧屯粟的時間,也還能再收一筆歲貢,可直接用於南征耗費!”
“哈哈!”劉承祐終於笑了笑,道:“二卿勿憂,朕豈是心急之人,這麼多年都等了,豈差這一年半載?”
“陛下英明!”
直接免疫日常恭維,劉承祐表情恢復了嚴肅,認真地說道:“不論如何,渡江平南,勢必提上朝廷國事日程,不管是半載還是一年後,南征的準備要做起來了!”
“是!”
“二卿以為,平南的第一要務,是什麼?”劉承祐問。
柴榮想了想,拱手應道:“何人為帥?”
劉承祐露出笑容:“何人為帥?”
注意著皇帝的表情,柴榮說:“大漢將帥頗多,能擔此大任者,不在少數,不知陛下心中屬意何人?”
聞問,劉承祐也沒有打啞謎的意思,直接將目光放在李谷身上,笑問:“卿的身體如何?”
皇帝發此問,意思已然很明顯了,不過李谷略帶遲疑地道:“陛下,臣已年近六旬了!”
“卿莫非忘記了,當年朕可予你領兵南征的承諾,雖時隔多年,但朕可牢記於心。當年你與韓熙載的約定,正可實現,當傳為一段佳話!”劉承祐語氣肯定地說道。
看了看皇帝,又瞧向李谷,柴榮臉上跟著露出笑容:“李相公文武雙全,多謀善斷,堪為統帥,陛下若用之,必能功成!”
“當年‘正陽之約’的故事,柴某也有所耳聞!”柴榮興致顯得很濃,對李穀道:“公言,若中原相我,下江南探囊中物耳。今公為大漢宰相,陛下又以帥位相付,正中其言,公難道還有什麼顧忌嗎?”
“柴卿說得好啊!”劉承祐笑眯眯的:“朕也以為,用李公為帥,乃進克江南的第一步!”
見皇帝與柴榮這般說,李谷那沉毅的面容間,露出一抹慨然之色,起身拜道:“陛下若不以臣老邁,願為陛下,討滅江南,收其土地丁口,虜其君臣,獻與東京!”
顯然,對於掛帥徵唐,李谷還是很動心。如今的李谷,在大漢也算位高權重,名望隆重,但如果能夠領軍攻滅江南,那則是有助於提升他的歷史地位,青史留名。而且,也只有真正率師滅國,他與韓熙載的“正陽之約”,才是真正的佳話。
“李卿若帥師南征,打算如何用兵?”劉承祐興致更甚,問李谷。
李谷應道:“臣以為,一旦陛下降詔興兵,可起六路兵馬!”
“哦?哪六路?說來聽聽!”劉承祐看著李谷。
李谷沉著述來,道:“第一路出岳陽,攻鄂州,絕其上游之師;第二路,出長沙,攻袁州,威脅洪州,牽制其江西之師;第三路,令清源軍留從效引師北上,攻閩國舊人,江南軍中不乏舊閩將士,可以此招亂其軍心;第四路,以吳越國出兵北上,進攻常、潤,脅金陵側翼;第五路,集主力大軍出下遊廬、滁、揚之地,尋機渡江,直擊金陵!”
“卿之方略,面面俱到啊!”劉承祐說道,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滿意。
李谷則道:“雖稱五路,關鍵唯在下游進軍!吳越與清源軍,不敢忤逆朝廷詔旨,但若要其盡力,想來不易。自袁州攻江西,礙於地理,進兵不易。至於岳陽之師,必受阻於鄂州,劉仁贍乃江南難得的名將,若非此人,朝廷大可直接自中游發兵順江東下。而如欲自下游進兵,還當了解水文情況,尋得適渡地點!”
聽李谷之言,劉承祐爽朗一笑,看著這位老臣,讚許道:“聽李卿方略,可不像是臨時考慮,只怕思量多時了吧!”
聽此問,李谷也不隱瞞,謙笑著說道:“川蜀既下,老臣猜想,陛下當有志平南,故而稍作琢磨,紙上談兵罷了!”
“公不需如此謙遜!”劉承祐揚了揚手,認真地對李穀道:“聽你一言,朕可放心將平南事務全權委託了!”
“受此重任,臣必然悉心竭力,以報君恩!”李谷也不矯情,躬立拜道。
“不必拘禮!坐!”劉承祐示意了下,略作思吟,又問:“關於平南的準備,卿有何想法?”
想了想,李穀道:“兵馬暫不宜大動,可秘密分批調遣。糧秣之需,淮南兩道經六載之養治,當可供應大軍。”
柴榮說:“陛下或可降詔,令李璟北上東京來朝,其必不敢來,將來可作為出師之名!”
李谷又補道:“陛下,臣以為,如欲南征,還需加強對契丹的防禦,保障北方的穩定!”
“李卿看出什麼問題了?北方有變?”劉承祐腦筋靈敏,警醒地問道。
李谷解釋道:“臣試探過遼使蕭護思,基本可以得知,遼國對我朝的忌憚之心大漲。漢遼之間,雖則彌兵數載,但只是一份停戰協定,遼礙於安內,漢致力於一統,將來必起大戰。
契丹不乏有識之士,當能看出中原統一之後,對於北方的威脅。平蜀之後,蕭護思之來,便存試探之意。
南征之事,北遼未必會再如荊湖、川蜀那般,不聞不問,坐視之。是故,不管今後契丹作何反應,我朝欲平江南,必須做好北方的守備,以備不測!”
“李卿此言得之!”劉承祐起身踱了幾步,感慨道:“江南之事,不足大慮,北方契丹,才是大敵啊!這也是正迫不及待,而欲掃平南方的原因啊。拖得越久,越易產生不測情況啊!”
略作沉吟,劉承祐偏頭對李谷吩咐道:“卿此後,就將精力,都放在平南事務上吧!三日後,以兩淮巡檢使的名義,赴任揚州,朕親自為你踐行!”
“是!”
提到淮南,劉承祐又想起了一人:王樸。到如今,王樸已經在揚州坐鎮治理整整六年了,勞心勞力,從不懈怠,頭髮都熬白了不少。思之,也頗為心憐。
李谷若去,政事堂又少一理政者,該將王樸調回東京,這可是個宰相之才。再者,也當體恤良臣。
“柴卿,張永德在御前及禁軍任職多年,前番平蜀,又盡顯大將之風,鎮守之才!平南,朕也有意用他,讓他去淮東,擔任都指揮使,配合李公行事,如何?”劉承祐抬起頭,卻看著柴榮問道。
張永德是郭威的女婿,與柴榮也是關係親厚,此時聽皇帝要大用他,心頭不禁琢磨起來。不過,並沒有太多考慮的餘地,只是謹慎地回道:“是否太年輕了?”
要知道,張永德到今年才三十歲。
“就這樣定了,至於淮東都指揮使陳思讓,另作安排!”劉承祐吩咐著,眉色一轉,又道:“大漢諸道都司,不乏長年在任者,也該再做些調整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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