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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秦國公府。
平坦石板路上,緩緩駛來一輛馬車,發出的響動,在這寧靜的裡坊間顯得極其清晰。侍衛扈從,鹵簿儀仗的規格明顯很高,至府門前停下,門前的衛士見狀,則麻利準備迎候。
車駕的主人,自然是回府的秦國公劉煦了。踩著矮凳下車,落地後停頓了一下,太陽還未徹底墜落,懸於西垂,發出一陣陣絢麗的光芒,明豔的晚霞鋪滿天空,美麗而多彩,今日確有個不錯的天氣。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頭腦似乎也清醒幾分。劉煦已然快二十四歲了,仍是一個年輕的歲數,但身上不見一絲年輕人的意氣,面目之間盡是沉穩,滴水不漏。
主人回府,影響到的幾乎是整座公府,畢竟府內上下一切都是圍繞著他在運轉的。不管是前庭還是後院,都進入了一種“高度警戒”的狀態,劉煦實則並不喜歡這種招搖的感覺,哪怕是在在即的府中,但是,作為皇子國公,出行回府都有其禮儀規矩,府內人按照禮制來,他也不好責備什麼。
“恭迎殿下回府!”堂間,夫人白瑛親自伺候劉煦,幫他解去朝服與帽冠。
“夫人不必多禮!”落座,接過侍女奉上的熱茶,劉煦簡單地抿了口,方才將注意力放在自己夫人身上。
白氏乃是帝后給他挑的結髮之妻,名門所出,大家閨秀,成婚也已多年,要說有怎樣的琴瑟和鳴倒也不至於,但孩子都生了兩個了,感情總歸是有一些,對於劉煦而言,白瑛是他的“功臣”,對他也十分尊重。
“不知夫君今日早歸,飯菜尚未備好,還需等待一段時間了!”白瑛就是一個溫婉妻子,收好袍服,交給一邊的侍女,然後對劉煦道。
“無妨!”劉煦身體放鬆了些,但眉宇間明顯露出一抹疲憊,笑應道:“近來衙署中事務繁重,如今總算有個間歇,我也能多謝閒暇了!”
大漢的理藩院,成立的時間並不算短了,其職能在於管理國內異族大小事務,協調諸族關係。在過去,幾乎是個小透明般的部門,但隨著大漢屬地擴張漸廣,吞併招撫的民族漸多,理藩院的作用也就逐漸體現出來,權力也在加重,如今也是朝廷各部司中的實權部門。
而作為理藩院的首腦人物,劉煦肩負重責,自然少不了忙碌。尤其前段時間,朝廷對大漢內部諸多族群勢力,進行系統整體的梳理與調和,劉煦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六西年紀雖輕,但得益於劉皇帝的培養,又不乏實際的為政經驗,再兼趙匡讚的輔助,處理起這些紛繁冗雜的民族事務來,卻也越發得心應手。
前次外蕃大會成功落幕,其中就有他不少心力付出,是他一份拿得上臺面的政績,也得到了劉皇帝的認可與褒獎。
“你這段時間,也確實辛苦了,也該休養一陣子了!”注意到夫君神情間的疲憊,白氏關懷道。
“多謝夫人關心!”劉煦笑容依舊,卻搖了搖頭,有些固執地應道:“為朝廷做事,些許辛勞又算得了什麼,不辜負皇父信任,不耽誤國家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聽其言,白氏喟然一嘆,也沒再勸,做夫妻也快七年了,並沒有“七年之癢”的危機,她對劉煦的瞭解卻也是深刻的。
自家夫君,聰敏智慧,寬容大度,為人如溫玉,是個翩翩君子,但其骨子卻是為外人所不知的固執與驕傲,很多事情,是她這個枕邊人都勸不住的。
“那倆小子呢?”讓白氏坐下,劉煦轉變話題問道。
“文源被叫進宮中去了,適才宮中也來人,今夜留宿垂拱殿陪陛下!”白氏答道。
聞之,劉煦嘴角下意識地綻開一點笑容,而後看著白氏,道:“以後,多帶他們進宮走一走,多去垂拱殿、坤寧殿問安,多讓爹孃多見見孫兒,他們也會高興的!”
“是!”白氏並沒有興趣去猜測劉煦的用心,也不敢去揣測,只是乖巧地應道。
劉煦如今有兩子一女,其中長子劉文淵、次子劉文源,都是白氏所生,劉文源如今才三歲,時不時的,劉皇帝就會召進宮中。
“倒是文淵......”白氏欲言又止。
“怎麼了?出了何事?”劉煦面色不變,語氣微沉。
谷堸“今日出府遊市,在街上偶遇一惡狗脫韁,受了些驚嚇......”白氏的語氣中也帶有少許氣憤:“回府哭了許久,方才安撫下來!”
“有這等事!”就這在剎那間,劉煦的雙目中閃過少許冷冽,也不喝茶了,徑直起身:“走帶我去看看他!”
劉文淵乃是天家長孫,過去也享受著他爹的待遇,在劉皇帝那裡十分受寵,隔代總是更親的,劉皇帝也沒能免俗。
劉煦前往探望時,已然醒來,所幸護衛得力,確實受了驚嚇,小臉上還帶著少許淚痕,但見到父親,又是活蹦亂跳的,還興致勃勃地向劉煦描述著那惡狗的兇惡。
也安慰了一番,回到書房之時,劉煦的表情陰沉得可怕。劉煦的書房,裝飾並不華貴,但極有氛圍,空氣中都瀰漫著書香,很安靜,給一人一種寧寧安詳的感覺。
但作為公府的管事,卑敬地立於其間,見著書案後臉色陰沉的劉煦,心頭也不禁忐忑。劉煦也沒有端多久的架子,思索一陣,直接問道:“文淵之事,情況究竟如何,可曾調查清楚?”
聞問,管事立刻道:“回殿下,小的已察問清楚,只是南城一富商之子,攜狗過市,欲行比鬥,惡狗脫韁驚到了大公子!”
“其中沒有什麼蹊蹺?”劉煦面無表情,眼神中不免懷疑,問。
管事答道:“小的有仔細查問,應當只是意外!”
聞之,劉煦沉默了一陣,冷聲道:“天子腳下,首善之區,還有這等攜惡狗招搖過市之人?當年張從德之事,這是又重演了?”
張從德,乃是已故定國公張彥威二子(被劉皇帝嚇得自殺那位),早年也曾因狗過市,撞在党進手中,被教訓了一頓,後來被張彥威下令殺狗烹肉,方才有個了結。
當然,劉煦並不在意有這樣的張狂跋扈的人,他在意的是,驚到了自己兒子,並且險些造成傷害,也不得不讓他多想一層。
“人呢?”劉煦問道。
“洛陽府已然將其羈拿,小的也已督促趙府尹,仔細審斷問罪!”管事立刻討好地說道,希望能緩解劉煦心中的怒氣。
沒曾想,卻惹來劉煦更大的慍怒,狠狠地盯著管事:“你什麼身份,也敢去督促趙匡義?洛陽府是什麼衙門,是我秦國公府能夠頤指氣使的嗎?你膽子很不小啊,平日裡是否也這般倚仗公府,對於逞威?”
聽這話,管事臉上浮現一抹驚恐,撲通一下跪倒,磕頭拜道:“殿下恕罪!小的實在不敢啊!小的只是心憂公子,急切之下,莽撞行事,還望殿下恕罪,小的再也不敢如此孟浪了......”
見其求饒姿態,劉煦緩了緩,怒意再度被壓抑到心底,思索了一陣,方才擺了擺手:“起來吧!”
沒有多說其他的,但對於管事而言,卻是天大的福音了。秦國公府,治家還是十分嚴格的,劉煦倒也相信,他的下人,還不敢那般任意妄為。
“衛士護衛有功,重賞!文淵今後,不得隨意出府,要加強保護!”沉吟幾許,劉煦抬手吩咐著:“至於此事,繼續調查,倘若當真只是意外,就聽洛陽府判斷即可,不需再作糾纏!”
“是!”管事趕忙應道。
“府中是否還有他事?”劉煦又問。
“國舅今日過府,帶來了一些禮物,說是耿知州差人從密州送來的海貨!”管事道。
管事口中的國舅,自然是劉煦的舅舅,時任殿中監的耿重恩,而耿知縣,乃是他表兄耿繼勳。說起來,當年被劉煦建議到地方任職,七八年下來,已是一州知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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