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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感受到了劉皇帝的目光,劉文海驅馬而來,隔著十丈遠,便越馬而下,輕盈落地,身姿像燕子一般輕盈,望著劉皇帝,小步快走,趨至劉皇帝身前,躬身便拜倒:“孫兒參見祖父!”
劉文海身上,滿帶著青蔥少年的活力,同時還有天家貴胃深入骨髓的高貴與傲氣,方經劇烈活動,面上汗涔涔的,但俊秀的眉宇間盡是雀躍之色。
“免禮,快起來!”劉皇帝伸手一抬,衝劉文海道。
慈愛這種形容詞,大抵只有面對這些孫兒的時候,才適合用在劉皇帝身上,尋常時候,哪怕是面對那些皇子,他都以威嚴居多。
從袖口中掏出一張絲帕,劉皇帝親自替劉文擦了擦然後丟給他:“看你這滿頭大汗,滿身塵埃,要是讓你祖母知道了,又要訓你了!趕緊自己擦擦!”
“是!”劉文海麻利地接過,直接抹在臉上,囫圇地擦拭著。
劉皇帝嘴裡所指的祖母,自然是高貴妃了。大概是歲數上來了,又或者是對晉王劉晞的不上進徹底死了心,這些年,高貴妃安分了不少,不再像早年那般富有攻擊性,與符後爭風吃醋,別苗頭。
而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她的瑤華殿頤養天年,偶爾向劉皇帝打個報告,還能出宮省親,回鄉祭祖。
不過,深宮之中,年老色衰,劉皇帝也少有光顧,自然難免寂寞。所幸劉晞孝順,把長子劉文海交給她撫養,也給了她一些寄託。
因此,到達晚年的高貴妃,似乎又找到了當年的動力,開始用心培養劉文海這個孫兒,就像當初對劉晞那般。
而令高貴欣慰的是,劉文海聰明伶俐不下乃父,但是勤奮好學,少立壯志,一點都不像他爹那般慵懶,好武習文,得到了不少讚揚。
得益於此,劉皇帝對這個晉王家的孫兒也難免多了些關注與鍾愛,時不時的,也叫到身邊考校勉勵一番。
劉文海擦著汗,還不忘咧著嘴衝劉皇帝應道:“出來跑幾圈馬,被祖母稍加責罰也無妨!”
輕輕的笑容中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劉皇帝哈哈一笑,指著劉文海所乘之馬,問道:“此馬如何?這可是刪丹進獻的良馬,喜歡嗎?”
“自然是好馬!”劉文海趕忙點頭:“自然喜歡!”
“既然喜歡,它就歸你了!”劉皇帝一副大方的模樣。
聞言,劉文海卻沒忙著謝恩,而是擰巴了下眉頭,方才搖搖頭:“孫兒不想要這匹馬!”
這可讓劉皇帝有些意外,好奇道:“為何?”
劉文海嘿嘿一笑:“此馬早被馴服了,太過軟弱,不夠理性,雖則強健,卻無特色,似這等馬駒,放眼天下,雖屬良品上等,卻也尋常......”
聽劉文海這番話,劉皇帝呆了下,隨機大笑聲再度從他嘴裡爆出:“你這小兒,口氣倒是不小,御馬都看不上,不過,這志氣倒與你四叔當年差不多!”
《一劍獨尊》
劉皇帝這麼一說,劉文海頓時一喜,不過,謙虛也掩飾不住那笑容:“孫兒怎配和四叔相比,只當勉勵學習效彷!”
劉皇帝看著這個孫子,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他確實有些感觸,看到了一些地趙王劉昉少時的影子,不過,比起有些“偏科”的劉昉,劉文海書讀得也不錯,已能寫詩作賦。
一名內侍匆匆跑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喦脫注意到了,趕忙迎上去,這如何能不被劉皇帝察覺,見他們在那裡咬耳朵,頓時問道:“何事?”
喦脫打發掉那名內侍,快步近前,恭敬道:“太子殿下來了!”
“就不回行宮,讓他到這裡來吧!”說著,劉皇帝撐著竹節彎腰,見狀劉文海趕忙湊上來扶著劉皇帝席地而坐。
劉皇帝衝高瓊道:“高卿,你也陪朕坐會兒!”
“是!”
劉文海見狀,也乖巧地坐在一旁,至於喦脫,則親自去迎太子。很快,劉暘便趕來了,腳步略快,一直到靠近,見到隨意坐在金明池畔與高瓊笑談的劉皇帝,方才放緩。
見禮,同樣盤腿而坐,劉皇帝看著劉暘,直接問道:“又出了什麼事,要你親自來,等不急我回宮嗎?”
聞問,劉暘露出了點矜持的笑容,而後鄭重地稟道:“三法司那邊,針對盧多遜的調查審訊,已然結束,如何定罪判刑,還請爹諭旨!”
聽其言,劉皇帝表情沒太大變化,不過語氣卻顯悠長:“終於結束了啊......我已經說過幾次了,一切參照《刑統》,依法處置,怎麼還要來問我?調查都結束了,如何判刑,辛仲甫他們就沒有一個意見?”
感受到劉皇帝語氣中的不滿,劉暘遲疑了下,還是為之辯解:“盧多遜畢竟是宰臣,此桉又牽涉重大,影響甚廣,紛紛擾擾至今,終於有個結果,辛尚書等人顧慮持重,也是可以理解的。沒有您的指示,他們又怎敢貿然判決!於情於理,此事還需聖意指導!”
對於劉暘的話,劉皇帝未置可否,想了想,問:“辛仲甫是什麼意見?別隻望我做出指示,他們這些熟知律法,又負責調查的人,要是沒有一點想法,那我要他們何用?”
劉皇帝態度,始終顯得有些苛刻,劉暘也陪了些小心:“若依照法制,盧多遜之罪,也在殺與不殺之間......”
“好個殺與不殺之間!”劉皇帝有些樂了,只不過那語氣實在讓人膽戰心驚。
劉皇帝的不滿,已經流於表面了,這個時候,劉暘也不好貿然進言了,只是微微垂頭,默默等著訓斥。
看了他一眼,劉皇帝又笑了:“辛仲甫啊,也是作風果敢的幹吏,怎麼此番如此婆婆媽媽,拖拖拉拉,他不敢來見我,反求你來稟報!”
感慨了一句,劉皇帝問:“對盧多遜的處置,朝中大臣,可有進言?”
劉暘:“大多朝臣,都沉默不言,不過也有幾人上表,言盧多遜罪不容誅,當正國法!”
對此,劉皇帝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又問:“就沒有人上表,替盧多遜求情嗎?”
小心地看了劉皇帝一眼,劉暘道:“趙相以為,盧多遜罪行深重,當依法處置,不過,他畢竟多年為相,勞苦功高,可留其一命,處流刑!”
一聽這話,劉皇帝頓時嗤笑道:“趙普是怎麼回事?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給我談什麼功過相抵之論!
盧多遜有功,我承認,也不需否認,但他的功勞,過去朝廷沒有賞賜嗎?沒有犒勞嗎?我有薄待他嗎?
以舊功抵新罪,《刑統》之中,有如此規定嗎?”
劉皇帝又開始批評了,並且是毫不留情地批評趙普,話說得也有些重。不過,話說得凜然,卻連劉暘也說服不了,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劉皇帝,畢竟是凌駕與律法之上的。不過,他左一句刑統,右一句法制,但盧多遜之罪,有很多還真無法體現在《刑統》中。
但是,不論如何,從劉皇帝這種態度就可知,盧多遜,危矣!
劉皇帝還在說著誅心之言:“趙盧之間是死對頭,他居然替盧多遜求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考慮的。不是他這個宰相心胸寬廣,他是怕有一就有二啊......”
這話一出,劉暘頓時色變,眉頭擰起,下意識地埋下頭,不敢接話。
不過,說完這句,劉皇帝也沉默了,目光投向金明池,陷入深思,那盪漾的池水似乎反映著他此時的心緒。
殺不殺盧多遜,確實只是劉皇帝一句話,甚至不用說,只要一個態度罷了。但是,究竟殺不殺,劉皇帝終究有那麼一絲猶豫,哪怕只是一絲,也讓他沒有直接決斷。
然而,並沒有思考太久,當王寅武當日的彙報再度浮現劉皇帝腦海時,他臉上也再無一絲表情,語氣也是那般令人心季的澹漠:“大漢自開國以來,似乎就沒有殺過宰相吧!那盧多遜,就當這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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