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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太子都這麼說了,諸卿儘可開言,有什麼真知灼見,都不要憋在心裡了!”劉皇帝目視趙普,輕聲道:“趙卿是首相,你來替太子斧正一二!”
“不敢!不敢!”趙普起身拱手,態度恭謹異常,沉吟少許,緩緩道來:“老臣並非出言奉承,太子殿下的提議,應時應景,臣等陛見之前,也有過討論,一致認為,榆林當務之急,絕非貪快求速,以求立刻消滅叛軍。
還需戒急用忍,從大局著手,控制榆林,不使亂事擴大。太子殿下說得好,榆林可亂,關內不能亂,西北不能亂。
因此,換帥遣將增兵,勢在必行,絕不能讓賊勢蔓延開來,關內、隴右、河西要即行戒嚴,封鎖各條交通要道,禁止通行,嚴防賊眾逸散裹亂。
時下已入冬,並不利於剿賊作戰,經此突變,榆林軍政難免混亂,榆林州縣,在這個冬季,當以穩守不亂、安定官軍民心為主,尤其是當地的漢民。
此番大亂,禍害之源,顯然是那些不臣的党項人,剿賊方略,也必從党項部眾著手,對其政策,必須鮮明,膽敢從賊者,一律嚴厲鎮壓。
朝廷可用一個冬季的時間,調兵遣將,儲備糧械,為開春後大舉進剿做好準備。榆林偏僻苦寒,物產貧瘠,其糧食、布匹、茶葉等物資,過去都需要外部供應,因此,還需嚴格控制各項物資輸送,不能再使一米一糧,流入叛眾之手”
“趙卿的意思,是要先困賊?”聽趙普奏完,劉皇帝琢磨了下,說道。
“陛下英明!”趙普拜道:“過去一年榆林剿賊不力,兗國公王侁或有處置不當之處,然究其根本,還在於策略運用有所失誤,對問題的認識不夠清楚,朝廷也未有足夠重視,以致小疾釀成大患。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榆林之弊,首在党項,党項不平,則西北難安。榆林党項部眾,數十萬計,即便不是所有人,都有從賊之意,但必有附賊之嫌,朝廷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最充足的準備,即便榆林党項皆反,也要堅決徹底剷除。
党項之於西北,已成心腹之患,為保社稷安定,即便斬盡殺絕,也在所不惜!”
顯然,趙普這番話,多有附和聖心的意思,這麼長時間下來,關於劉皇帝對党項之疾的態度,多多少少流傳出去了一些,也引起了一些討論。
如今,鹽州劇變,榆林形勢嚴重,趙普在這個時候表明這樣的態度,自然是為了迎合劉皇帝的意志。
也確實讓劉皇帝感到滿意,嚴肅的表情彷彿都柔和了些,劉皇帝環視一圈,道:“趙卿所言,諸卿以為如何?”
言罷,兵部尚書韓通當即起身,義正言辭地道:“趙相所言有理,党項非我族類,屢教不改,既不服馴,那便徹底消滅之,老臣贊同!”
韓通這個從龍之臣,如今也老了,年近七旬,大腹便便,但中氣十足,看起來還能為朝廷再繼續發光發熱一些歲月。朝中也早有傳言,等東南轉運使韓徽登堂拜相時,也是河內公徹底退隱之時。
韓通言罷,王著也開口了,他除了對劉皇帝死忠之外,本身帶著些“憤青”屬性,言語中自然不會有絲毫軟弱,冷冷道:“既然不服朝廷管教,那大漢宇內,也不容此等背反之賊立足,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很快,對於榆林之亂,或者說對於榆林党項,大漢君臣達成了共識,他們這些人,也足夠代表朝廷的態度,當然,核心永遠在於劉皇帝意志。
“陛下!”趙匡義同樣發表了一番憤慨的言論後,作遲疑狀,起身道。
看著他,劉皇帝也不囉嗦,直接道:“趙卿有何建議?”
略微斟酌了下,趙匡義語氣中也帶著謹慎:“稟陛下,鹽州叛亂,賊眾過萬,其中除卻党項賊眾,尚有一些居心叵測的漢人豪強附逆。
地鹽州奏報上言,數日之間,賊眾逾萬,而不能制。鹽州賊寇後起,其勢卻遠勝於夏州,細究其由,必有漢人數典忘祖、被恩棄義之徒於其中興風作浪的緣故,胡漢勾結,內外俱反,遺禍無窮。
因此,臣以為,西北平叛,党項必除,貳心之鄉土豪強寇賊,也需加以剿除!”
“趙卿說得不錯!”趙匡義說完,劉皇帝當即一拍御案,語氣森然:“党項之亂,不值得氣憤,可恨者,實為那些內賊!內賊之害,向來遠大於外禍,對於那些從賊之屬,必須夷滅三族!那個袁恪,無名之輩,竟然也敢扯旗造亂,需以極刑處置,誅九族,千刀萬剮!”
哪怕不是針對自己,但劉皇帝那殺氣騰騰的模樣,還是讓在場的大臣們心驚肉跳。
趙匡義也莫名地感覺心頭直顫,按捺住那絲不穩的心緒,趙匡義則繼續道:“對於逆賊,自當嚴刑峻法,以儆效尤。
然而,自古以來,叛賊聚眾為亂,橫掠鄉里,慣於蠱惑人心,百姓愚昧,難免為其所趁,茫然從賊。
另有裹民為亂者,百姓從賊是死,不從賊也是死,受迫之下,不得不從賊。因此,臣認為,對於那些被裹挾的百姓,朝廷還當釋出文告,斬賊首級投誠官軍者,可赦其罪,以此分化賊軍,消解其勢!”
這道建議一出,太子劉暘頓時表示認可。對於党項人,他或許沒有太多的同情,但對於無辜百姓,他還是願意給予更多寬容的。
因此,緊跟著趙匡義,向劉皇帝諫言道:“榆林道,除了數十萬党項人,還有數十萬漢民,朝廷必須採取措施,對於那些良民百姓,還需加以安撫團結,讓他們與背靠朝廷,與逆賊相抗,之於從賊者,也需加以區分,首惡必誅,餘者有反正之功者可免死。
趙相建議,臣竊以為可。另,漢民黨項之外,還有諸多雜胡,對於這些部族,朝廷也當稍示友好,以作拉攏,以免其為虎作倀,剿滅党項叛逆,亦可徵召其眾!”
劉暘說完,便望著劉皇帝,等待他反應。不過,劉皇帝卻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方才吐出一個字:“可!”
“但是!”劉皇帝緊接著來了一個轉折:“榆林之變,禍明在党項,實為那些不服王化的胡蠻。驅雜胡以剿党項可以,然而,消滅一個禍患,要嚴防興起新的禍害。
當初拓跋党項是如何崛起的,定難軍是如何建立的,這一點,需要警惕。因此,朝廷對榆林胡人的態度與政策,需要進一步明確,非友即敵,非忠即賊,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辦,是要服從朝廷,與朝廷為友,還是要從賊,與朝廷為敵!”
劉皇帝說完,劉暘、趙普等人互相張望幾眼,而後眾口一詞:“陛下英明!”
雖然這樣的想法,符合劉皇帝一貫的強勢作風,但是,在如今的關頭,行此激烈對策,說不準會出現一些差池。
但是,也不能說劉皇帝的考慮不對,還得誇他高瞻遠矚,看問題直指實質,一切考量,是為榆林的長治久安著想。
何況,更激烈的手段措施都已經籌備著了,也不怕無法收拾。於是,對榆林剿賊策略,也由此定型,對党項叛逆堅決剿滅,對漢人叛軍分化處置,對其餘雜胡驅以為刀。
當然,這其中涉及到一個基本問題,那就是忠奸善惡臣叛民賊,如何區分定性,這不是個容易的活計,在執行的過程中,顯然也不可能盡善盡美。
其中的分寸,不是靠崇政殿這幹君臣在兩千裡外高談闊論一番就行了的,還得遣一能臣良將主持。
而人選,劉暘已經提出來了,或者說,劉皇帝心中早就有準備,否則,何必早早地便把趙王劉昉調到長安坐鎮。
因此,劉皇帝直接拍板:“事情就這麼定了,傳詔趙王劉昉,讓他引關內駐軍北上,接替王侁,組建剿賊行營,全權主持榆林平叛!嗯,讓田重進率一萬禁軍赴西北參與平叛,調兵遣將之事,樞密院做好計劃,兵部也當全力配合!”
“是!”一干大臣起身,齊聲奉詔。
說完,劉皇帝又對劉暘道:“你替朕給劉昉傳個話,他不是想親自剿賊嗎?朕如今給了他這個機會,就看他表現了,不要墮了他趙王的威名,讓天下恥笑。
還要,朝廷擬定的方略,要傳達到位,要讓劉昉不折不扣地執行,具體怎麼做,他有便宜行事之權,但是不能違背大政方針!”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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