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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吧,我困了,需要去睡上一覺!”說了太多話,劉皇帝也有些疲憊了,再無談興,朝劉暘擺擺手,慢悠悠回崇政殿去了。
劉暘在後,恭敬地彎腰行禮,只是抬眼之時,望著劉皇帝那明顯佝僂了些背影,面上露出少許疑慮。適才劉皇帝在提到安東之時,明顯欲言又止,究竟想說什麼呢?劉暘暗暗琢磨著,但不管是什麼,顯然與劉煦有關。
回殿的同時,劉皇帝也是一臉惆悵,眉頭擰在一起,突出一個糾結。他原本想要問問,把安東地區獨立出來,賜與劉煦,建立安東國,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裡盤旋許久了,想就此問問劉暘的想法。
但是話到喉頭,又生生忍住了,因為對於此事,他自身都有所疑慮。安東固然偏遠苦寒,但在東北開發的基策之下,作為整個東北邊防的重要組成部分,獨立出來,難免形成與朝廷之間的割裂。
並且,這也屬於大陸板塊,劉皇帝大一統的情結同樣深重,如果僅僅是為了方便安東的治理,節省朝廷的負擔,就開這麼一個頭,其中利害如何,劉皇帝自己都有些把握不住。
分封的念頭,劉皇帝一直都有,但要不要在大陸的這些邊邊角角進行切割,他也是心存猶豫的。如今的安東,在劉皇帝的放權之下,劉煦大刀闊斧,善加經營,已有國中之國的跡象。
但是,朝廷對當地的影響還是巨大的,安東受限於先天的不足條件,對朝廷的依賴同樣是巨大的。再加上當地輪換的戍卒與將領,輔以遼東為憑,控制力還是很強的。
雖然這不可避免地,增加了朝廷的負擔,但基本的平衡是實現了的。這樣的平衡,要不要打破它,打破之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劉皇帝同樣拿不準。
當然,更重要的,劉皇帝得顧及劉暘的想法,他一方面想給劉煦分一個基本盤,但另一方面又擔心這樣的舉措,會給兄弟之間,在朝廷與安東之間帶來進一步的疏離。
劉皇帝自然是自信的,只要他想做,沒人能阻止,就是劉暘也得俯首聽命,但是,他敢肯定,持反對態度的大臣絕對不少,尤其是太子的那些支持者們。
畢竟,時至如今,對劉暘太子之位有威脅的,還得是劉煦。不只是因為他皇長子、秦王的身份,還因為他在這些年表現出的能力與擔當,以親王之尊在安東堅守十年,篳路藍縷,風雨無悔,毫無疑問,這給劉煦帶來了巨大的威望。
縱觀史冊,如此尊貴的身份,能做到這一步的,屈指可數,甚至找不到能與之比擬的。就是劉暘,也不得不承認劉煦對大漢、對東北的功績,更別提其他普通人的。
但越是如此,越表現出才幹與能力,就越容易引人忌憚。劉暘性情寬厚,度量也夠,足以容之,但太子的那些支持者們,卻忍不住為主分憂,為主著急。有的人想透過進言提醒太子,有的人則從其他方面,透過各種手段,對安東進行限制打壓,這些情況,都是難以避免的。
就如此番劉煦往安東招攬西北難民,即便得到了劉暘的許可,並安排人負責,但在具體執行的過程中,也沒少掣肘與拖後腿的情況。
自古以來,對於那些傑出的帝室能才,都難免有個“雄才難制”的帽子扣在頭上,才能卓著,有的時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劉暘的寬厚大度是朝野聞名的,但在涉及根本利益衝突的情況下,也難保心態不起變化。否則,當年登聞鼓案發生時,察覺到那些蛛絲馬跡之後,也不會那般尋根究底,想要調查清楚背後的隱情。
當初,劉皇帝把劉煦放到安東,近乎與貶逐,但在安東那等簡陋的條件下,仍舊幹出了一番事業,可見劉煦的不凡之處。
而從劉煦離京開始,似乎已經奠定了一切,劉皇帝的態度再度直白地擺在檯面上,對劉暘太子之位有威脅的,他首先就給解決掉了。
按理說,當劉煦遠走安東,劉晞、劉昉這兩個年長的皇子也被外放,坐鎮一方,剩下的皇子對劉暘的威脅幾乎沒有,他的地位穩了,兄弟之間直接衝突的可能大大降低,關係總能較好地維持下去了吧。
然而,事情從來沒有這麼絕對的。至少,在這些年,劉暘難以避免地收到一些訊息。如果說安東那邊,劉煦的那些動作,那些培植勢力的舉措,尚在劉暘的接受範圍之內,甚至能一笑了之。
但有些傳言,卻難以讓他心如止水了。有這麼些傳言,很多人都為劉煦感到可惜,尤其是那些去安東淘金闖蕩的勳貴子弟以及民間商民。
他們認為,秦王殿下最大的缺陷就在出身上,倘若他也是嫡子,倘若早年的時候老皇帝立耿宸妃為皇后,倘若帝位承繼以賢不以嫡.那麼,秦王的機會要更大。
雖然事實就是事實,沒有那麼多假設前提,但劉暘聽到這些傳言,其中滋味如何,心裡如何想,也是難以為外人知曉的。
至少,心態是不會那麼平和的,任性從來都是複雜的,用皇位來考驗人性,換誰都難以心如止水。
劉暘不是那麼容易猜忌的人,但面對這樣的聲音,也難免心存疑慮。而東京能出現那樣的流言,本身就意味著不正常,背後若無人推動,僅靠臣民自發的感受,顯是不可能的。
為此,劉暘還特地遣人調查過,目標直指安東。可想而知,東京都能出現此類流言,那秦王經營已久的安東,又是怎樣一番輿情,對劉暘來說,也不會太樂觀。
與劉暘的糾結類似,劉暘心中顯然也顧慮著,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回到政事堂,一切如常,照常處置實務,將劉皇帝交待的那些事情與宋琪、趙匡義等臣商討,一件件地找人安排下去。
一直到傍晚,回到東宮之後,劉暘特意命人將時任京畿道副都指揮使的舅舅符昭願請來。
弘德殿,符昭願覲見行禮:“不知殿下召臣,有何吩咐?”
符昭願是符彥卿的次子,輩分上雖比劉暘大,但實屬同齡人,從小交際頗多,關係頗深,畢竟那層關係是十分牢靠的。
看著符昭願,劉暘也不客氣,直接說道:“陛下有意將扶風郡公馬懷遇召還東京,安東那邊需要有人接任,主持輪戍禁軍事務,我屬意你,不知你可願往安東一行。”
符昭願聞言,稍微愣了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抬眼望著劉暘,見他一臉凝沉,心中也是念頭起伏。
同樣沒有多少猶豫,拱手應道:“臣願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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