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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佑的長相確實是讓人不敢恭維,發起怒來,則更添幾分震懾,一干京畿道的官僚們大都垂著腦袋,不敢直纓其鋒。儯

趙普推進稅制改革,是從人事調整開始,從中樞到幾個試點道州,換了一大批人,大部分還都是明晃晃打著「相黨」標籤的趙普舊吏,攬權之猖獗,吃相之難看,讓朝廷上下側目不已。

應有之義,一大批彈劾章程,紛至沓來,扎堆往劉皇帝案頭送,說趙普用人唯私,培植黨羽,排斥異己,傲慢之志日益驕固,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如此云云。

當初盧多遜在朝之時,就經常拿來這些來攻擊趙普,如今,又被朝臣們拿來用了,而這一招一向好用,潑髒水的成本從來很低,甭管有沒有效果,先用了再說,至少得讓皇帝知道他們這些朝廷棟樑的意願。

雖然劉皇帝任用趙普,給他放權的意向很明顯,但是,皇帝畢竟老了,猜忌心重,未必就真的放心趙普如此這般的斂權法,也許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不過,他們的算盤,顯然沒能打響,面對群臣的洶洶攻訐,劉皇帝反倒更加放心了。正因有這麼多人反對趙普,他才更需要自己的支援,而年老的趙普,也難再對皇權造成什麼實質的威脅了。

更何況,當初趙普面聖之時,君臣倆已然達成了默契,改革是需要有足夠的權威的,而這份權威的來源,最為關鍵的一點,就在於人事組織權力上,人事問題理順了,有足夠多的符合要求的人手去任用,各項事務方能順利推動。

另一方面,趙普重新拜相,也需要透過這一系列的調整,重新樹立權威。畢竟離朝兩年多,影響力雖在,較之當年終究有所不如,從朝臣們的反應就可得知,如今可沒有盧多遜那等扛起「抗趙」大旗的狠人,但攻擊依舊接踵而來。權力這東西,一旦丟失了,想要回到從前,是極其困難的。儯

因此,對於趙普復相後進行的一系列措施,劉皇帝也依著此前的默契,持預設態度。甚至於,面對那些彈劾的章程,還嫌棄朝臣們浪費紙張。

當然,給趙普充分的信任以及這麼大的自***,是基於一個前提的,那就是得做出成績,要有切實的行動,要讓劉皇帝看到稅改的有效進展。

而趙普在這方面,一向是不會讓劉皇帝失望的,三個月的時間,在初步做好人事調整之後,緊接著便把難產已久的新制規定正式頒佈出臺。

事實上,趙普這也有點摘桃子的嫌疑,畢竟此前在大的方向上,李昉率群僚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些細節,而趙普做的,也只是在李昉的基礎上,進行完善細化,將有爭議的確定,遺漏的補充。

與趙普一般,潘佑經過述職,接受趙普的親自授意,到任京畿後,便立刻著手推動稅改各項工作,而他的做法,也同樣是從人事調整開始。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前兩把火便燒到了京畿道治下的官僚及豪強身上,理由也很強大,繼續延續朝廷「反貪除惡」大政,在此事上,潘佑做得是得心應手。要知道,在劉皇帝還沒有掀起全國範圍的吏治除惡運動前,潘佑就已經這麼做了,並且堅持了十多年。

這一回,位高權重了,幹起來依舊是風風火火,不留任何情面,其中,除了對京畿治下官僚們的整治外,還把馬邑侯党進的侄子抓起來祭了旗,誰求情也沒用,潘佑就是拿著皇的話以及大漢鐵律說事,氣得党進在府中大罵。儯

潘佑為政「酷烈」之風,再度讓人側目。第三把火,則放在了土地清丈上,對治下各級官吏在作風上提出了嚴格要求,在目標上制定了明確標準,尤其在朝廷頒佈新制後,對其中要求的各地官府詳細田畝多少,更是積極落實,要求治下各州府縣在中秋以前,把治下有多少田畝悉數查清上報,甚至不惜口出威脅之語,不能按時

完成任務者,罷官奪職。

在潘佑如此高壓鞭策下,京畿道治下各州官府,哪敢怠慢,即便心中不滿,也不得不按照他的政令,完成清丈田畝的限期任務。畢竟,潘某人如今正當權,上頭又有人,強頂壓力是不現實的。

於是乎,京畿治下,許、汝、懷、孟、陳、蔡等州的田畝籍冊都按時地送抵潁昌,交由司衙審閱,唯獨一個鄭州,遲遲未到。

如今,已是十四,在各地士民百姓,都在準備歡度中秋之際,京畿道司的官僚們卻不得不繼續操持著公務,被叫到司衙,對田畝清丈工作進行總結,制定下一步的稅改計劃,順便接受潘使君的訓誡。

而潘佑,首先就拿鄭州遲慢之事開炮了。鄭州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京畿道下,除了兩京之外,就屬鄭州稱雄了,四通八達的交通樞紐優勢,人口土地都佔全道前列,又處於兩京之間,還曾是舊道治,遠不是如今的治所許州能夠比擬的。

對於潘佑而言,鄭州的遲誤,就是不尊上命,怠慢公務的表現,洛陽、開封兩京,礙於現實因素,職權有限,不能節制,捏著鼻子認了也就罷了,你鄭州也敢自行其事,不把司衙的指令當回事,就太驕橫了。

因此,毫無顧忌地,便當著眾僚屬的面開噴。不過,看著潘佑「氣急敗壞」的模樣,一干京畿道司官員們,卻持一種看戲的態度,甚至有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只是在潘佑目光所及之時,有所收斂。儯

有人站出來和潘佑打擂臺,這再好不過了,幾個月間,京畿道官場都籠罩在潘佑的「***」之下,官僚們可謂度日如年,滿腹怨艾,但都敢怒不敢言。

如今冒出個鄭州,自然是深孚眾望,雖然大多不知鄭州那邊的具體情況,但都有一個心聲,希望事情能鬧大,越大越好。

鄭州地方特殊,知州的身份也同樣不一般,那可是朝廷正考出的狀元,又深受皇帝陛下與太子殿下的信任,你個貌醜如豬的潘佑算什麼,走了狗屎運的小人酷吏罷了。

在鄭州問題出現的第一時間,在同樣就職久的知州李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已經被京畿道的官僚們給「統戰」了。

衙堂間,一干僚屬不說話,似乎都等著看潘佑的笑話。還是由潘佑新提拔的一名僚屬,為解恩主的尷尬,小心翼翼地稟道:「回使君,李知州來報,言稅改之事操切不得,田土清丈,費時費力,要想得出詳準結果,需要充裕的時間。希望道司能夠寬限時日......」

「寬限時日,那要寬限到何時,是明年,還是後年,還是十年八載啊?」潘佑冷笑兩聲,當即斥道:「自朝廷決定改制以來,進展始終不前,陛下曾講過,就是因為有些官員,心懷不滿,陽奉陰違,刻意遲滯,意圖對抗大政方針。看來,我京畿道還是有此類人等,不遵上意,不從上命。

此前,若因為朝廷未曾頒佈明制,不知如何處事,尚可理解,如今制度已定,大令已發,還不知醒悟,人浮於事,尸位素餐,我看有些人的官是該當到頭了!」儯

聽潘佑如此說,一干人等都有些噤若寒蟬,這潘使君還是一如既往啊,根本不把李沆放在眼裡,看這意思,是要整治李沆啊......

雖然不少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但見潘佑態度如此激烈,還是不免心中打鼓,這李沆,能頂住潘佑的壓力嗎?

在眾人疑思不斷之時,一道悠悠然地聲音打破了潘佑的氣勢壓制:「使君此言,有失偏頗吧!」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官員,衣著光鮮,氣度不凡,其人乃是京畿道佈政副使李守元,這是始安侯李繼勳的次子。

目光投向李守元,潘佑收起了那副大怒姿態,淡淡地問道:「哦?不知李副使有何見解?」

「不敢!」李守元同樣

淡定地拱拱手,而後道:「下官只是覺得,李知州的提議,很合實際,也是認真做事的表現。京畿道田畝眾多,情況複雜,要想釐清土地數目,本該按部就班,細緻調查,急切為之,只會事與願違,給上下造成諸多麻煩與不安。

使君高居衙堂,發號施令,威風八面,卻不知下面官吏們做事的難處。如今正處秋收時節,內外忙碌,百姓忙於收穫莊稼,官府忙於統籌計稅,能抽出一定的人手與時間清丈田畝,已是不易,使君若一味地催促逼壓下屬,這事情豈能做好。儯

使君威風所及,群僚不敢抗拒,但諸州所報籍冊,難道都做到位了嗎?都妥當嗎?下官敢斷言,其中必有為完成使命,而囫圇求成者,這樣的籍冊,必然問題重重,要之何益?

何況,京畿道雖是第一批稅改道州,但新政施行,也需要時間,既有之稅賦也當按時收繳,倘若因新制耽誤了今年舊稅的收入,屆時使君也不好向朝廷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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