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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前半程的耽擱,哪怕過長安後輕裝疾行,等劉皇帝趕回西京時,也已是二月下旬了。不過,在這段時間內,從劉皇帝這邊,驛騎陸續出動,大量的軍事命令向屯駐於北面大漢邊軍傳達而去,為了抓緊時間,越過了政事堂以及樞密院,由皇帝直接下達命令。
在此事的反應與處置上,其他人不敢說些什麼,倒是太子劉暘,少有地主動向劉皇帝進言,指出其中不妥。
在長安時,父子倆已然做過充分溝通,劉暘也知道劉皇帝北伐主意已定,輕易更改不得,也沒有多言勸阻的意思。他只是提出,北伐大事,需以舉國合力,調動內外力量,更需中樞臣僚緊密配合,方能順利奏效,發揮充分的實力。
因此,越過中樞直接下令,固然求得一個速度,卻也容易在下面引起一些混亂,也會打擊到中樞臣僚們......
不得不說,隨著年齡閱歷、能力見識的增長,在很多事情,劉暘都開始有自己的見解與思想了,並且也開始敢向劉皇帝進言。
就拿此事來說,雖然只是個詔旨傳達的問題,劉皇帝是強勢慣了,且一心撲在北伐大事上,不會顧及那許多,而中樞那邊就算得知皇帝越過他們直接下達詔令,也是不敢多說什麼的。但是,劉暘卻能注意到這些細節,並且主動進言,這便是成長。
看到了這一點,劉皇帝非但沒惱,反而對劉暘表示讚賞。太子這些年的表現,自然一直在劉皇帝眼中的,進步也是一點一滴的,但或許是自己威勢太強了,“慈父”的形象裝都裝不像,使得劉暘壓抑得很,少有主見。
如今,看到他又有了進步,並且敢於向自己提出自己的想法與見解,劉皇帝心裡自然是高興的。作為儲君,在大政上自然要迎合劉皇帝的想法,追隨他的腳步,但也要有自己的思想認識,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能當一個木偶,否則時間久了,終將泯然眾人......
當然,這種變化,也確是劉暘的成長,也是心理上的一種成熟。從事太子這個職業十多年了,劉暘的經驗也是在不斷豐富中,就像走鋼絲,要注意平衡,要把握好一個度,這也是最難的。
在劉皇帝的陰影籠罩下,太積極了不行,消極就更不行;強勢了不行,軟弱則更不行;鋒芒畢露不行,深沉韜晦似乎也不可取......
至少到目前為止,劉暘表現得確實不錯,已經到劉皇帝不刻意挑錯,就挑不出錯的地步了。比起皇帝,顯然太子要更難做!
採納劉暘的建議後,劉皇帝適時地做出改變,向西京朝堂主要是政事堂以及樞密院兩機構下達了一份詔令,直接告以北伐之志,讓他們全力籌備。而透過中樞進行戰爭動員,一旦開始了,就是堅決徹底了,停下來的可能再度降低。
寬闊的直道上,行營勻速前進,上千大內宿衛嚴密地拱衛著鑾駕,氣氛很嚴肅,哪怕洛陽已近,所有人仍舊默默地保持著趕路的姿態。
明媚的春光不時透過簾幕晃動的縫隙鑽入車內,劉皇帝倚在一張靠枕上邊,打著瞌睡,春暖花開之際,也是犯困的季節。
“官家,武德使求見!”行進間,喦脫在外邊稟報道,聲音很小,似乎怕驚擾到了劉皇帝。
但劉皇帝聞之,卻還是驚醒了,掀開車簾,注意到策馬在御駕外圍的李崇炬,問道:“北面又有新情況了?”
李崇炬點點頭,異常嚴肅地拱手應道:“陛下,遼國新主已立!”
“這麼快!”殘留著的困頓消散一空,劉皇帝難掩詫異,吩咐道:“上車說話!”
說完就卸下了窗簾,李崇炬也很快,登上鑾駕。免了他畢恭畢敬的行禮,劉皇帝讓坐近了,嚴肅地問道:“是誰繼位,耶律必攝,還是耶律賢!”
聞問,一向以沉穩嚴肅示人的李崇炬,此時也不禁露出一種意外的表情,應道:“是耶律賢!本月初五,齊王耶律賢與遼國宗室、貴族、大臣歃血盟誓,於柩前繼位!”
“沒人反對?沒有內鬥?沒出亂子?”劉皇帝一連幾問。
雖然知道劉皇帝的期待,但李崇炬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耶律賢似乎與遼國上層達成了共識,雖有爭鬥,但終究沒釀成內亂,耶律賢得以平穩繼位!”
“嘶......”劉皇帝忍不住抽了一口氣,毫不掩飾其失望,緊接著眉頭深蹙,急聲問:“有沒有搞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前兩日,你不是還上報,上京暗流湧動,爭鬥不休,局面為何會這般快便安定下來?”
劉皇帝的語氣中已然帶上了幾分怒意,李崇炬頭也不由得低了幾分,沉聲應道:“回陛下,關鍵在於遼南院大王耶律斜珍,耶律賢得到了此人支援!”
“耶律斜珍......”劉皇帝面色陰沉,呢喃了句。
李崇矩稟道:“耶律斜珍回朝奔喪,當夜,耶律賢親自登門拜謁,在府門前等候了兩個時辰,方才得見,二者會面說了些什麼,不曾探得,但隨其後,在遼廷推舉新帝的朝會上,耶律斜珍便亮明旗幟,支援耶律賢繼位!
耶律斜珍是遼國當下聲名最盛的統帥,他表明立場後,遼國軍政中持搖擺態度的貴族大臣,也都轉而支援耶律賢了!
漢族大臣中,韓匡嗣,高勳、韓德樞等人也相繼的表示支援耶律賢!兼耶律賢適、蕭思溫等掌握實權的文武大臣保駕護航,大勢所逼下,耶律賢得以繼承帝位!”
聞之,劉皇帝的怒意稍微平復下來,仍覺不對,說:“耶律璟的兄弟們能同意?那耶律必攝呢?他難道就沒有任何作為?”
對此,李崇矩露出一種疑惑的表情,嘆道:“這就是令人不解的地方了!初時,遼國朝堂支援他的人並不少,安平王耶律敵烈更是努力為之奔走,然而耶律必攝似乎卻沒有謀求帝位的野心,一心操持耶律璟喪事。
後來,群臣推戴耶律賢,他也沒有任何抗拒,而是帶頭向新主臣服,大局由此得定!”
“不堪大用啊!”聽到這樣的結果,劉皇帝終於按捺不住了,以一種怒其不爭的態度罵道:“這個耶律必攝在想什麼?他能眼睜睜看著父兄的基業被旁系佔奪而無動於衷,不加抗爭?皇帝之位,就這麼拱手讓人?他的雙膝,就如此軟弱?”
見劉皇帝這義憤難填的模樣,李崇矩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垂著頭等他發洩結束了,方才說道:“陛下,遼國新君立,在眾臣推戴下繼位,遼國新舊交替間內亂,怕是機會不大了!”
劉皇帝略微平復下心情,說:“他們那個太平王呢?不是說他上竄下跳,分外積極嗎?”
“耶律賢繼位之後,封其為趙王,以作籠絡!”
“耶律敵烈呢?”
“封魏王、侍中、太尉、保國軍節度使!”李崇矩道:“另外,遼國大臣,多有加官進爵以及財貨賞賜,耶律必攝也被加官北院大王,輔政......”
“這個耶律賢,很有手腕啊,也兼具魄力!”終於,劉皇帝感慨了一句:“不只能聚攏人心,得到那麼多人的支援,對皇位的直接競爭者,還能如此大方,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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