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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老夫沒有記錯,今上時年二十又三,成婚三年,登基之後,也納了幾名嬪妃。”趙匡義忽然意味深長地說道:

“三年耕耘,一無所出,太宗皇帝這一脈,本就血脈單薄,莫不是又應驗到今上身上?陛下年輕,尚不足引人注意,再經年月,依舊如此,只怕內外人心又要騷動了”

趙匡義嘴裡這麼說著,一雙老眼也變得比平常更加明亮,而趙德崇卻感受得到,自家老父親的內心此時怕就騷動難已。

而面對趙匡義這犯忌的揣測,趙德崇實則有些無奈,稍作思忖,以一副謹慎的姿態,拱手道:“事涉天子,攸關後宮,兒不敢妄自揣度”

聽趙德崇這麼說,趙匡義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見狀,趙德崇頭又低了幾分,腰也躬得更低。

趙匡義笑了笑,收回目光,陷入一陣認真的思考,過了好一會兒,趙匡義那張滿是枯紋的老臉上,發生了一陣劇烈變化,時而竊喜,時而陰沉,時而苦澀,最終化為一抹悵然:“可惜了!可惜了”

“十年謀劃,竟會壞一婦人之手。不!是壞於兩個婦人之手”

聽其言,趙德崇知道,自家老父又在為當年奪嫡“不敗而敗”的結局而慨嘆,那事對趙匡義,也是至今仍舊耿耿於懷。

“說說族內的事吧,公府那邊近來有何動靜?”不過,趙匡義顯然還想再多活幾年,迅速從那種憤懣不甘、憋屈鬱悶的情緒中擺脫出來,扭臉問道。

趙德崇道:“公府那邊,又挑選了一批子弟、扈從及門生,前往安南。德昭大哥也使人知會,問侯府的意見.”

對此,趙匡義只稍作沉默,然後輕嘆道:“終究都姓趙,打斷骨頭連著筋,說到底都是一家人。

你也從府下各房,挑選一些人南下吧,安南不比其他地方,畢竟在朝廷治下四十年,比起那些蠻荒之地,反而沒那麼好收拾整合,安南王缺人,是必然的事。

稍候,老夫給你一份名單,當年在安南,還是留有一些僚屬與人脈的。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有的人還在聯絡,有些人,卻不知還認不認我這個老朽,縱然認,也不知是否還能用.

人心易變啊.”

要知道,趙匡義年輕的時候,可是在安南任過職的,時間還不短,因為善治王化,建樹卓著,後來才被調走。而趙匡義嘴上雖是那般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這張老臉,只要擺到安南去,就一定有作用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即便已經身處安南,遠離京畿,劉文渙依舊對趙匡義這個“叔祖”的支援有莫大需求。

趙德崇默默地聽著老父吩咐,確認記住之後,方才拱手稱是。

趙匡義抬眼望著長子,又悠悠道:“德昭這個侄兒,老夫過去,是不大瞧得上的,沒有乃父的才幹與器量,卻要學乃父的深沉。

不過,這二十多年下來,看法卻不得不改觀。老夫原本對你期許頗深,或者說過深,但如今想來,卻是過於苛責了。”

說著,趙匡義的聲音都低沉了下來:“日後,為父也不盼你其他了,能像德昭侄兒那般,傳吾家,繼吾業即可,至於承志興業的事,就看子孫後輩,能否再出一英才俊傑了.”

說這話時,趙匡義的目光又忍不住投向遠處的孫兒趙允成了。七十高齡的趙匡義,早已是做曾祖的人了,然而下數三代,大幾十口血脈相連的子孫,卻暫時沒有任何一個,能讓他感到驚喜.

至於從小被他當即繼承者培養的趙德崇,趙匡義至今仍舊信重這個長子,但心裡也清楚,此子只能做個守成之人,不是那個再興趙氏家業的英才。

而聽老父這番動情的訴說,趙德崇那積壓心頭幾十年的壓力,在此時此刻悉數化為感動,鄭重地朝趙匡義拜了拜。

“你那些未有官職的兄弟子侄們,也詢詢他們的想法,若有意,也一道去安南吧!”趙匡義繼續交待道:“大漢雖大,但爭食、搶食的人太多了;安南雖小,卻能成為趙氏代代傳承、延續千年的福地”

“是!”

今日,估計是趙匡義近兩年來交待家事最多的一次,只稍作沉思,又說道:“臨淄王不是在崑山搞了一個婁江學院嗎?老夫對這個學院頗感興趣,這幾年也仔細研究了一番,大有可為,臨淄王不凡吶。

平心而論,以才以德,臨淄王才是最肖太宗皇帝的皇子,可惜——”

說到這兒,趙匡義訥口了,一時間,老眼竟有些迷離,讓趙德崇憂切不已。

良久,趙匡義穩住心緒,繼續適才的話題,道:“大漢啟蒙、傳道、授業的學校不少,連專門培養將校的軍校都有,但偏偏培養專政吏才的學院,至今只有這麼一所,並且效果出奇,蘇、秀、上三州市,其吏政不說掌握在臨淄王手裡,但必然頗受其影響。”

趙德崇發現,老父親一雙老眼,是越說越亮:“你也好生研究一番,甚至可以親自去那婁江學院拜訪,與其交流一番治學授業之事。

然後回涿州,將家學整改一番,就照婁江學院的辦法改革,從燕、遼三地招生,培養吏才。

這件事,你必須重視,必須親力親為,這關乎到趙氏的未來,若有成,我趙氏子孫都將從中大受裨益”

與其他功臣勳貴不同,本質上是一文人的趙匡義,在治學育才上是很積極支援,並且下了一番苦功與心血。

在趙氏的老家涿州,便由趙匡義親自建立起了一座學院,當地呼為“趙學”,主要是為傳家學,教導趙家的一些子弟、門生,當然,當地一些有背景、有天賦的學子,也有資格入學。

成立了三十多年的“趙學”,規模一直不大,也始終“困於”家學的限制,但是事實上,卻培養出了不少成果,僅“趙氏”這面旗幟,便足以讓人影從,並且,門檻越高,渴望者越多。

今日向趙德崇提起“趙學改革”之事,趙匡義顯然是在謀劃一盤大棋,若是能把“勳貴”與“學閥”這二者結合起來,再直接楔入帝國的統治基石,假以時日,能夠發揮出來的威力,即便已是垂暮之年的趙匡義,思之也不由激動。

當然了,若是世祖或者太宗在位,趙匡義是絕對不敢動此唸的

趙德崇並不蠢,且不提到老父的重視,就他自身也能感受到此事的非同尋常。

沒有貿然答應,思吟片刻之後,方才道:“兒當先辭去朝廷職差,專事奔走此事!”

“很好!”難得見趙德崇如此利落,趙匡義老眼微睜,讚賞道:“區區一個大理少卿,不值一提,你儘可施為。家中有老夫,只要一息尚存,便亂不了。

至於朝中,設法把你二弟調回吧,他在地方為官也二十多年了,縱然不足大用,也能幫襯幾分.”

今日事忙,就水到這兒了,明天再推進劇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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