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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農曆八月初二。

宜,祭祀、祈福。

忌,開光。

鄭清躺在床上,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在被窩裡掐著手指計算。

真不是個開學的好日子。

他眯著眼,深深吸著一口氣。

今天是星期一。

上午有一節魔咒課。

這將是自己在大學生涯的第一節課。

真令人期待。

也許昨日的興奮勁頭還沒有散去,鄭清晚上睡的很不踏實,半夜還被噩夢驚醒一次,但很快就重新睡著了。

長長撥出胸腔裡積鬱的濁氣,他睜開眼。

寢室裡非常安靜。

天色只是微微放光,透過陽臺的玻璃,窗外隱約傳來鳥兒聒噪的晨鳴。

鄭清輕手輕腳的爬下床。

宿舍中央的大書桌上,還擺放著小精靈們的紙箱子。

他小心地掀起紙箱上覆著的細絨毛毯。

箱子裡,小傢伙們仍舊酣睡不已。

鄭清皺皺眉,覺得事情有點棘手。

也許今天下課後應該去找教授打聽一下,問問受到創傷的小精靈應該如何拯救。

現在,他真的無能為力。

鄭清嘆口氣,重新將毯子蓋在紙箱上。

窗臺上窩著的那隻肥貓抖了抖耳朵,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把腦袋埋進前爪更深的地方。

旁邊,辛胖子的床鋪上傳來輕微的鼾聲,鄭清注意到他的涼被有一截落在地上,於是輕笑著幫胖子掖回床鋪。

迪倫的床鋪倒是很安靜。

不知道是棺材隔絕鼾聲,還是他睡覺不打鼾。

鄭清的目光從那緊閉的厚重帳子邊緣飛快滑過。

他可不想一大早就沾染上晦氣。

洗漱後,鄭清來到陽臺,打算做早課。

他習慣性的從灰袋子裡掏出一把倉鼠糧,準備灑在陽臺的窗稜上。

然後他愣在那裡。

苦笑一下。

已經太習慣與那隻肥倉鼠一起做早課。

不知道自己離家後,還有沒有人餵它吃食。

懷念的閉上眼,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鄭清忍不住皺起眉。

宿舍的陽臺有些狹小,伸展不開。

“想做早功的話,還是去樓下吧。”蕭笑低幽幽的聲音飄了過來:“宿舍不是個合適的地方。”

回過頭,蕭笑已經換了一身深紅色的練功服,正在束緊自己的腰帶。

鄭清飛快的溜回宿舍換衣服。

出門前,他猶豫一下,衝著蕭笑指指仍舊酣睡辛胖子,還有悄無聲息的迪倫,張開嘴,無聲的問道:“他們呢?”

蕭笑沒有說話,而是把他拽出宿舍。

“你覺得狼人喜歡白天,還是吸血鬼喜歡白天?”

鄭清想到月夜狼人與黑暗中的吸血鬼,搖搖頭。

“所以,不要用日行者的觀念來觀察夜行者。”蕭笑手裡抓著自己的寬大眼鏡,正在琢磨要不要塞進書包。

“那他怎麼上課?”

“他們不喜歡白天,不代表不能在白晝出沒。尤其這裡是第一大學。校園裡有很多門,還有很多長廊。”

“這樣啊。那辛呢?”

“那隻胖子看上去就不是個做早功的生物。”蕭笑最終架上那副寬大的眼鏡,同時將黑殼筆記本抱在懷裡,長嘆道:“而且,藍巨人什麼的,不是你我這樣的書生出身。我們只能從書本中汲取力量,他們只需要引導自己的天賦,開發血脈的能力。”

想到在被窩裡打著呼嚕的辛胖子,鄭清頓感人生不公。

清晨的校園,學生並不多。

操場上,鄭清留意的觀察了一下,黃色面孔的學生居大多數。很少的白色膚系與黑色膚系的學生,也能從他們那粗壯的身材輕鬆判斷出他們的專業。

“都是些戰鬥系的狂人啊。”

看著一個黑面板的光頭大個子戴著沉重的鐐銬練習拳擊,鄭清連連搖頭。

“吱吱~”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繞著鄭清興奮的轉圈。

“波塞冬?”鄭清驚喜的叫著,揪起狐狸的頂花皮,將它抓到懷裡,狠狠地揉了揉:“嘿!你這混蛋!”

“天要亮了!你是來遛狗的嗎?”蕭笑斜著眼痠溜溜的哼道。

他的那隻老烏龜還不知縮在哪裡。

“這是狐狸。”鄭清捋捋波塞冬的大尾巴,糾正道。

然後他將翻著白眼的小狐狸丟在地上,眺望著只是微微透出一絲曙光的天色,轉到一邊開始練拳了。

世界之上,奠基之法有萬千。

鄭清的奠基法門就是先生在他小時傳授的引導術。

這套動作有些像拳法,但並不連貫。每一式、每一招雖然並不拘謹,卻無法讓人產生行雲流水、圓潤如意的感覺。

鄭清也曾問過先生這引導術的名字。

先生非常簡潔的回答:“不拳。”

何謂不拳?是說拳法不夠古老?還是拳法不夠宏大?或者拳法不是拳法?鄭清一直不是很懂,只覺得這套拳就像先生一樣,高深莫測。

幾趟動作走下來,鄭清漸漸感到身體深處蟄伏起來的力量漸漸清醒、活潑,沿著經絡血脈流淌開來。

只是片刻,他就感到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股暖洋洋的熱氣中。很快便沉浸其間,不聞不問不思不想,順氣自然,自然走道了。

不遠處,波塞冬也像模像樣的人立著,曲背弓腰,探爪擺尾,撓來撓去,做著各種不知所謂的動作。

它粉紅色的鼻頭在微涼的空氣中不時皺一皺,一副認真的模樣。

蕭笑坐在樹下的青石上,迎著朝陽靜靜地呼吸吐納。

那隻赭黃色龜甲的老烏龜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他的身邊,探著腦袋,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恰如他身下的頑石。

更遠一點。

寬廣的草坪上、粗壯的大樹下、靜謐的銀色湖畔。

三五成群的學生聚在一起,趁著朝氣,安靜而熱烈的做著早功。

漸漸地,天色越來越亮。

赤紅色的朝陽努力掙扎在地平線上,還差一絲就會跳出桎梏。

鄭清似有所感,轉身迎向朝陽,靜氣凝神,雙拳微闔,吐出一口悠長的濁氣,舌綻清音,吐出一個長長地“咄”字。

與此同時,樹下的蕭笑雙目圓睜,鼓起胸腔,清嘯出喉。

四周其他做早課的學生們也紛紛吐氣、發聲。

一時間四周清音、重音、各種吐氣聲互相呼應,震動清晨的校園,響徹天際,驚散四周雲翳。

蒸騰而起的熱氣翻滾著,肆意的展示自己的蓬勃與活力。

遠處,山頂,塔下。

幾個身著黑袍的教授正在圍在一起說著什麼。

聽到這振顫四周的呼喝,他們不由開懷大笑。

“朝飲日出之流霞兮,夕餐月下之芳華。”一個清瘦矍鑠的老教授捻著自己的雪花短鬚,笑呵呵指點道:“他們這般下苦,卻不負我們辛苦操勞。”

“年輕的朝氣啊。”另一個矮胖的老者搖頭晃腦感慨著。

“卻不知是朝氣成就年輕人,還是年輕人成就朝氣啊。”最後一個高大的老人,似有所感,長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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