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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背硯,紫毫筆,松文墨,黃皮紙。
鄭清從自己的灰布袋裡習慣性掏出文房四寶後,才忽然反應過來這是一節魔文課。
他的目光掃過鄰桌的同學,手底頓了頓,把那沓黃皮紙重新塞進袋子裡——這是唯一沒用的東西。
愛瑪教授之前已經支使小精靈們把練習魔文的草紙下發到每張課桌。
很明顯,她希望這些年輕巫師老老實實按照她的節奏做練習。
鄭清手指拂過草紙上那些彎彎曲曲的細小花紋,努力分辨其中隱藏的規律,試著在落筆之前先熟悉這些筆下的夥計。
旁邊,蕭大博士已經開啟《天空之文》,把講義中關於魔文構造的內容翻的嘩啦啦山響。
前排的張季信愁眉苦臉的轉過臉,看著身後的大博士與公費生有條不紊的做著落筆前的準備工作,悻悻然道:“你們能看懂講義上說的什麼意思嘛?”
更遠處,李萌正皺著自己小巧的鼻子,有些苦惱的對蔣玉抱怨著:“好難啊……感覺期末考試一定會不及格了……怎麼辦,會不會被老師打?”
辛胖子隔著課桌間的過道,探出半個身子,覥著臉湊上前,笑眯眯應道:“萌妹莫急,為兄尚知些許天文,有不懂的抱在哥身上啦!”
一邊說著,他一邊用力拍了拍肚皮。
即便隔著寬大的校袍,鄭清也能清晰看到胖子肚皮上的肉浪掀起的洶湧波濤。
蔣玉微眯著眼,玉腕輕搖,慢條斯理的在硯池裡打磨墨汁,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發生的小事故。
劉菲菲則是一臉為難的看著辛胖子與李萌,顯然對如何應付‘流氓’毫無經驗。
李萌瞪大眼睛,目光小心翼翼的瞟過窗戶邊坐著的帥哥馬修,臉色隨即一變,抽出她那本系著粉色蝴蝶結的法書,用書脊惡狠狠的戳了戳胖子。
“去死!”小靈巫壓低聲音,小聲的警告道:“再亂說話,我會給你下惡咒的!”
也許是那本法書的書脊過於堅硬,也許是小靈巫的恐嚇讓辛感到了威脅。
胖子的圓臉皺成了一團。
看上去彷彿一個剛出爐的熱包子。
鄭清樂呵呵的看著這幅場景,心情不知不覺舒緩了許多。
他豎起桌上的木架,把講義放了上去,同時鋪開桌面的氈子,仔細把氈子上的每條褶皺捋平。
然後他用那根紫毫撓了撓龜背硯上盤著的小蛇。
小蛇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張嘴咬住紫毫,嘴角咕嘟嘟吐出一股清水,把筆尖**。
鄭清摸著紫毫掛滿包漿的筆桿,忽然有些感慨。
這支筆已經陪伴他整整十八年了。
當年滿月抓周,當他從一堆禮物中抓到這根‘尖如錐兮利如刀’的兔毫大筆時,把家裡的老人樂壞了。
多好的彩頭!
多有文采的一抓啊!
以至於後來的十多年時間裡,鄭清一直在痛恨自己的手賤。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如果當初能抓個金幣銀錠,或者印鑑算盤什麼的,自己的童年怕是不會那麼辛苦了。
紫毫很快吸飽了墨汁。
鄭清把筆尖移動道草紙上,懸空而停,紋絲不動。
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湧出,順著血脈,用力的泵到指尖。
鄭清看著講義上那個構造複雜的魔文,手腕輕動,筆尖順滑如飛,完全沒有感到一絲阻滯。
“練習時禁止使用任何魔法筆!”
愛瑪教授洪亮的聲音又一次在教室裡迴盪著:
“絕對不允許你們使用任何被附著了咒語的工具。”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鄭清中止了手下的動作,抬起頭。
愛瑪教授站在一張課桌前,手裡高高舉起一支馬鬃硬毫,用力揮舞著,咆哮著,銳利的目光掃過教室裡的每張面孔。
她的旁邊,段肖劍垂頭喪氣的站在課桌後,一臉無奈。
“讓你們練習筆感,觸感,是為了增加你們與魔文之間的聯絡!”
“這是你們掌握魔文的基礎。”
“任何人,記住,任何人,都不許作弊!”
“否則,你們還沒有看到我的獎勵,學生卡上就會被扣掉一串的學分!”
“這不是威脅。”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記住了!”
“喏!”教室裡響起有些凌亂的應答聲。
“聽清了嗎?”愛瑪教授顯然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
“聽清楚了!”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用力喊道。
教授滿意的點點頭。
鄭清聳聳肩,把手底那張寫廢掉的草紙抽出來,揉成一團,抬手動腕,準確的砸到半空中一隻小精靈的懷中。
小精靈振動著翅膀,兮兮的笑著,抱著那個紙團向垃圾箱飛去。
“你看上去有點萎靡不振的樣子,”他鋪開一張新的草紙,瞅了一眼旁邊趴在桌子上胡亂翻開講義的蕭大博士,順口問道:“難道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
上課前,幾個男生在來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歷史課的講師司馬楊雲。
因為眾所周知的緣故,男生們非常喜歡在這位大美女面前起鬨。
尤其是當蕭笑也在場的時候。
所以,剛剛那次不期而遇的美妙完全被幾個莽貨徹底摧毀。
鄭清覺得,如果自己是蕭笑,定然也會鬱鬱不樂。
“什麼?”蕭笑茫然的抬起頭,疑惑的看著鄭清:“剛才的什麼事?”
“裝的還挺像。”鄭清斜乜了他一眼,把紫毫筆在龜背硯中用力搗了兩下,看著筆尖吸墨水,才哼道:“司馬先生跑那麼快,肯定是因為看到你的原因。”
“哦,那個事啊。”蕭笑重新低下頭,用力騷了搔亂糟糟的頭髮,悶悶不樂道:“那種事情講究緣分。緣分到了,一切好辦;緣分沒到,強求不來。”
鄭清驚異的挑起眉毛,手底卻沒有絲毫停頓的開始勾勒魔文。
“沒想到你還是個玄學家。”他嘲諷道:“既然這麼講究緣分,幹嘛要那麼轟轟烈烈的給司馬先生出難題。”
“我是不是玄學家,並不重要。”蕭笑端正表情,看著鄭清,認真說道:“但我能夠感覺到你渾身上下繚繞著紅光……烏雲蓋頂,印堂發黑,顯然很快就會有血光之災。”
“哈?”鄭清認真閱讀著講義上對火之魔文的描述,小心翼翼的勾勒最後一段筆畫,對於蕭大博士的恐嚇左耳進右耳出。
“有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蕭笑仍舊喋喋不休的在他旁邊嘮叨。
“快說,快說!”鄭清屏住氣,微微張著嘴,小心翼翼的提筆,詫異的發現自己可以很順利的勾勒出第一個魔文的形態,心底不無得意,自己第一次就能完全臨摹成功,難道自己有以前沒發現的語言天賦?
“如果你的這個字摹寫完了……也許應該抬頭向教室門口看一下。”蕭笑誠懇的建議道:“這樣你就不會總是關心別人的八卦了。”
鄭清提筆收字,毫不在意的抬起頭。
然後他的心臟驟然抽緊。
一條細細的火舌順著他筆畫的停止符,飛快的燃燒起來。
轉瞬間化作一個火團,飄到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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