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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教授的高大形象只在鄭清心底維持了很短的時間。
從下課開始,他就一個勁兒唸叨著死板、不知變通、剛愎自用的‘小老頭’是一個噩夢。
一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坐在食堂的排座間,他仍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乾枯駝背,看上去就像只大馬猴……說話顛三倒四,自我陶醉……上次在巡邏隊搜查現場見到他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他這麼惡劣呢?”
“不僅他是個噩夢,他教的占卜課也是個噩夢!”年輕的公費生用勺子攪著面前的鷹嘴豆湯,用勺背把那些淡黃色的豆子一粒粒碾成豆泥,彷彿這樣就能平復他心底的憤怒。
辛胖子一邊切著盤子裡的板栗餅,一邊心有慼慼的連連點頭。
“太可怕了,”他咕噥著,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嘆道:“如果這裡不是第一大學,我對學會占卜術完全沒有信心……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這是重點嗎?”鄭清手底的勺子一頓,氣沖沖的瞪了他一眼。
“扣分的確有些過分,”段肖劍勸慰般的說道:“但好在只扣了一分……我記得你在符籙課上就拿了不止一分,完全可以補回來的。”
“這有關係嗎!”年輕的公費生痛苦的挖起一大勺淡綠色冰淇淋,一口塞進嘴裡。
刺激的感覺從味蕾一路蔓延,順著鼻腔、血管直衝而上,彷彿一瞬間扎破了鄭清的淚包,讓那股鬱積在心頭的煩惱傾瀉而下。
“怎麼好端端哭起來了!”張季信大驚小怪的叫著,把半個食堂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芥末味兒!”鄭清糊著眼,吸著氣,大聲辯解。
許多人露出會心的笑容,重新轉過頭。
“所以,你的重點是……”辛胖子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舍友,眼神中充滿了茫然。
“如果伊蓮娜知道我害她被教授扣分了,一定會殺了我!”鄭清抱著腦袋,仰天慘叫:“神啊,誰來救救我!”
“如果你不立刻表現的規矩點,我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了。”張季信小聲威脅道:“窗戶那邊坐著兩個穿黃袍的亞特拉斯,對你剛才喊的話很感興趣……一直在往這邊看。”
鄭清渾身一個激靈,立刻抬起頭。
果然,不遠處的卡座間,兩名高年級的亞特拉斯學生友好的對鄭清揮揮手。
年輕的公費生立刻傻眼了。
“為什麼總有其他學院的學生來學府溜達。”他垂下頭,沮喪的轉回身,嘟囔著:“巡邏的時候這樣,上課的時候這樣,連吃飯的時候也這樣……眼睛就沒有一刻清淨。”
“你這種想法非常危險。”張季信忽然板起面孔,語氣有些嚴肅:“第一大學建立的初衷就是團結這個世界上能夠團結的絕大部分巫師,即便我們分在了不同學院,但終歸是一個學校的,任何鼓勵分裂的行為都是不可取的……即便開玩笑也不行,這屬於大是大非的問題。”
鄭清被他這番義正言辭的論調嚇了一跳。
“我沒有支援分裂啊……”他緊張的環顧左右,唯恐某個角落裡鑽出一群披著鐵甲小精靈,把他打翻拖出學校。
“倒是那個小老頭,就是我們占卜課的教授,講課用詞的時候不是很妥當,”鄭清一氣灌了半碗鷹嘴豆湯,抹抹嘴:“你們不覺得他對學生有區別對待的行為嗎?”
“就是,就是,完全不明白,學校怎麼會招聘這種性格惡劣,還有歧視傾向的巫師做教授。”段肖劍用桌邊的小木槌把碗裡的薄脆敲成粉末,連連點頭,贊同道:“如果不是身上穿的院袍,今天上午我差點以為我們是阿爾法的學生了。”
“性格惡劣,可以理解,歧視是什麼意思。而且教授不是剛剛扣了公費生的分嗎?完全沒有感覺他對學生區別對待嘛。”說著,辛胖子抬了抬下巴,非常感興趣的看著段肖劍用熱牛奶沖泡那半碗薄脆粉末,好奇的問道:“很有意思的吃法……味道怎麼樣?”
段肖劍從牛奶中挖起一大勺黏糊糊的東西,毫不在意的塞進嘴裡,滿足的閉上眼睛,對胖子伸出一個大拇指。
鄭清看的直咧嘴。
“提到歧視,易老頭子的確有點那方面的傾向。”公費生把頭轉向另一邊,看向蕭笑,壓低聲音問著:“你覺得向教授聯席會議匿名控訴他在課堂上的不公正言論怎麼樣?”
“你將不得不重新選修這門課,明年。”張季信抖著耳朵,強行加入話題:“而且,從剛才開始我就有點糊塗……你們說教授歧視,是指什麼?”
“沒有天賦的人,可以考慮放棄這門課了。”鄭清乾咳兩聲,模仿者易教授乾巴巴的語氣,吭哧道:“沒有天賦,即使你們在這門課上浪費再多時間,充其量,也只能比一般人看的稍微高一點、稍微遠一點,稍微清楚一點。”
“完全是事實嘛。”張季信毫不在意的聳聳肩,勺子在面前兩碗淡綠色的冰淇淋之間徘徊,最終選擇了沒有鄭清勺子痕跡的另一碗。
“綠茶味兒,”他滿意的點點頭,又挖了一大勺:“這種唯天賦至上的論調不就是阿爾法學院的招生準則嗎?在那座城堡裡,這種想法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這裡是九有的學府。”鄭清強調著。
“易教授是阿爾法學院的畢業生。”蕭大博士的聲音從另一側輕飄飄傳來。
“阿爾法畢業的學生!”鄭清一臉震驚:“九有沒人了嗎?!”
“每個學院都有自己擅長的科目,這是常識。”蕭笑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教授是阿爾法歷史上第一位非奧古斯都的學生會主席……那個年代的阿爾法還非常講究門第,易甲子教授雖然出身巫師家庭,但家境與其他世家子弟比起來,就比較貧寒了。”
“準確說,是不受待見。”張季信嗤笑著,補充道:“而我們學院從來不在意出身問題的,所以他自然會選擇一個待著比較舒心的地方。”
這些說辭鄭清第一次聽說。
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隻大馬猴的各種八卦所吸引。
直到去書山館的路上,他仍舊鍥而不捨的纏著蕭大博士,試圖從他嘴裡掏出更多易教授的逸聞,為他日後的復仇小計做打算。
蕭笑不堪其擾,終於扯出其他事,把談話方向掰向另一個話題。
“你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嗎?”博士一臉嚴肅的看著他:“我早上在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看到,有一種小型詛咒會導致噩夢頻發……”
“我這是老毛病了,”鄭清連連擺手:“咱又不是什麼大佬……‘總有刁民想害朕’是被迫害妄想症,是病,要治。”
“但你沒有頭疼,對吧。”蕭笑推了推眼鏡,鄭重其事的看著他:“我記得你說過,你的老毛病是頭疼……做噩夢只是附贈品。”
鄭清頓時愣住了。
“雖然你不是大佬,但你得罪了好幾位大佬。”辛胖子陰測測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也許那兩位大佬已經跟你達成了某種默契……但這個世界從來不會缺少‘揣摩上意’這種行為,阿爾法學院有一大堆女巫想給卡倫家族生蝠崽呢。”
“如果你被這些陰損的小手段打翻在地上,那默契自然不存在了……那兩位想來也不憚在你腦袋上再跺兩腳。”蕭笑總結道:“所以,當務之急並不是去找那位大教授的麻煩……而是先想辦法把你自己的屁股擦乾淨。”
鄭清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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