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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河綿亙蜿蜒,繞過阿爾法古堡外的圍牆,穿過九有學府的中庭,將大半座第一大學環抱在自己的胸懷中。
很少有學生知道這條河發源自哪裡。大家只知道這些靜靜流淌著的河水貫穿了整個沉默森林,連線著四所學院、諸多研究院以及布吉島上其他許多隱秘而神奇的領地。
四通八達的水道綴連在第一大學的各個角落,是第一大學除卻‘長廊’外第二種覆蓋全校區的交通網。只不過與人員往來熙熙攘攘的長廊不同,這條河上的人氣就顯得悽慘了一點。
一方面是因為河道距離遠、速度慢,對於常常踩著deadline上課的學生們來說非常不友好;另一方面,河水中常常出現諸如水鬼、河童之類殺之不盡、源源不斷的害蟲,除了星空學院那些鬥戰成癮的瘋子外,沒人願意天天沾染一身怨氣。
畢竟大家都是巫師。
打打殺殺不是巫師身上的標籤。
因此,飄蕩在河水上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只有幾艘破舊的小木船。
鄭清幾人趕到臨鍾湖碼頭上的時候,那艘小木船已經快要出發了。
“快點快點,要趕不上起點航船了!”蕭笑一手抱著筆記本,一手拎起長袍下襬,嘴裡嚷嚷著,跑的飛快。
辛胖子跟著最後面,吭哧吭哧,斷斷續續埋怨道:“怪我咯?!都,都是你多事……不然,不然我們早就到了!”
鄭清夾在兩人中間,一語不發,樂得清靜。
擺渡的老船伕站在碼頭,衝幾位年輕巫師招著手,大聲吆喝道:“快點,快點,早上最後一班就要出發嘍!”
這艘在整個巫師世界都非常著名的擺渡船並不大,約莫十多米長,與臨鍾湖裡數量最多的舴艋小舟比,能夠行駛到寂靜河上的渡船隻是多了一個小小的船艙。大部分時候,乘船的學生們都需要呆在那個小船艙裡。
從臨鍾湖出發的這班擺渡船航線與數量都是固定的。早上七點鐘起,每隔半個小時發出一趟,總共五艘船。沿著寂靜河溯流而上,穿過沉默森林,途徑幾所學院的駐地、貝塔鎮的四個街區、然後在傍晚時分再回到臨鍾湖的碼頭。
擺渡船的船伕,都是校工委的老校工。
上學期負責鄭清夜間巡邏任務的凡爾納老人就因為夜巡事故就被調到擺渡處擔任船伕。
只不過今天負責為鄭清擺渡的並不是凡爾納老人,而是一位名叫蕭伯納的老校工。
據說這位蕭老師曾經是九有學院的教授,年輕時起便在學校任職,一直到退休,除了實驗室與教學之外別無愛好,也沒有什麼家人,朋友又都在學校。退休後別無去處,索性進了校工委,成為了寂靜河上的擺渡人——校工委的許多老校工都有這樣的資歷。
早上蕭笑把船票遞給鄭清的時候,鄭清一度懷疑過他與蕭伯納老人之間的關係。
“講道理,你們兩個都姓蕭……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嗎?”鄭清這樣問過蕭笑。
博士對於公費生的疑惑表示無話可說:“安德魯·泰勒與三叉劍的安德魯都叫安德魯,他倆有關係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質疑過你跟鄭吒之間的關係!”
“鄭吒是誰?!”鄭清撓撓頭。
“老牌獵隊中洲隊的隊長,”辛胖子在一旁賣弄般插口回答道:“是少數幾支能夠獨立於仙秦與聖唐兩大超級獵團之外的強大獵隊……這是每一個獵隊隊長的基本功!”
“新世界那麼大,誰能都記住。”鄭清嘟囔著,絲毫沒有感到臉紅:“而且《第一大學校報》或者《貝塔鎮郵報》從來不播報外面的訊息……沒聽說過很正常。”
及至見到蕭伯納老人,鄭清終於確信蕭笑與老校工之間確實沒有關係。
一方面,蕭伯納老人‘骨架子’很大,足足有兩米多高,與蕭笑略顯玲瓏的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另一方面,蕭伯納老人有一雙暗綠色的眼睛——很顯然與蕭大博士是兩個種族。
與凡爾納老人相似,蕭伯納老人也是個酒鬼。
這一點,從鄭清見他的第一眼就確認了。
當時,辛胖子秉承著一位合格記者的身份,鄭重採訪著收拾東西準備起航的老船伕:“……這艘船在寂靜河上擺渡,有什麼意義呢?”
“赫赫,”老船伕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清冽的酒水順著他的蓬亂的鬍鬚滑進了衣服,他卻絲毫不介意——這一點看上去比凡爾納老人更豪放。
嚥下酒水,老船伕用力眨了眨泛紅的雙眼,哈哈笑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愛,做什麼都要有個意義。不講個道理出來,似乎我做的事情就沒有意義嘍!”
辛胖子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沒有道理你不知道自己擺渡的意義啊?我聽說您是在河裡渡人,這個渡人怎麼理解?”
“魔法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東西嘛!”老人的回答一如之前的簡潔明瞭。
圍觀者紛紛啞然而笑。
老人繼續說道:
“我擺渡只是因為我想擺渡,就像你活著就是為了活著一樣簡單。”
“我擺渡只是擺渡,至於你用我的擺渡幹嘛卻是你的事情,你做的事情,並不是我的意義。”
雖然這句話有些繞,但鄭清卻聽得很明白。
蕭伯納老人擺渡並不為什麼渡人之類的,純粹是為了擺渡而擺渡。至於有學員想去別的地方、有學員想觀光遊覽,有學員想探索森林,有學員想採集材料,等等,這些都跟老船伕的擺渡沒有任何關係。
離開甲板,進到那間小船艙,鄭清腦海裡還在思索蕭伯納老人之前的話時,卻冷不丁遇到了一個令他措手不及的身影。
伊蓮娜。
“嗨,新年好!”吉普賽女巫一眼就看見了年輕公費生,立刻抬起胳膊,揮揮手,輕快的打了個招呼:“你也坐這艘船呀!”
鄭清憋了半天,才吭哧著回答了一個“嗯”字。
然後就說不出其他話了。
這讓與他同行的兩位夥伴大搖其頭。
倒不是無話可說,事實上,他有一肚子話想與伊蓮娜說——比如她寒假過的怎麼樣、為什麼對他忽冷忽熱、她期末考試怎麼樣、他們還是朋友吧,等等——問題太多,嘴卻只有一張,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
而且,船艙裡比鄰而坐有其他巫師,也讓他很難開口與女巫說些私密話。
就在他沉默的時候,擺渡船已經不緊不慢的駛離臨鍾湖,駛進安靜寬闊的寂靜河主航道。
船艙外,老船工撐著船篙,唱起了一支悠揚的行船小調:
……
寂靜江上搖
誰將清夢吵
東遊西蕩,只有風鈴擾。
……
沉默林中瞧
聞有妖兒笑
左顧右盼,但見霧渺渺。
……
卻沽酒去
把那青蜂兒舀
就著夕照
來到夢裡找
……
夢裡找
清風繞
痴痴笑笑
不覺天破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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