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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港口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槍聲,已經半睡半醒的藍斯一骨碌爬起來,湊到了櫥窗邊朝著港口的方向看過去。
漆黑的馬路上昏黃的燈光照亮不了多少地方,一些四散的老鼠不時從下水道中探出腦袋。
槍聲大約持續了七八分鐘,緊接著許多警車的警笛聲響起,都朝著港口駛去。
看起來港口那邊應該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半夜爆發的槍戰讓他感覺到有些不安。
這讓他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入睡。
早上七點鐘,鬧鈴聲將他驚醒,他不得不感嘆年輕的身體就是好。
大半夜沒睡,就睡了三個小時,起來依舊渾身是勁。
從地上爬起來後收拾了一下鋪在地上的毯子,隨後走到了麵包房外的水池邊。
一夜過去,學徒也在這,他拿著杯子接了一些鍋爐裡的水,拿著牙刷就開始刷起牙來。
聯邦人很矛盾。
每個人都知道保護牙齒的重要性,但不是每個人在這件事上都真的投入了進去。
他隨便搗了幾下,牙膏連沫子都沒有出來,就漱了漱口,算是清理完牙齒了。
市面上甚至還有一些為了那些表面上關心牙齒健康,但實際上連牙都不想刷的人準備的漱口水。
說是含上一口漱一漱,比刷牙都更有效。
至於是不是真的,見仁見智。
上午來麵包房的客人們都在討論昨天晚上激烈的槍聲,《今日金港》在報紙上刊登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偷渡船與海岸巡邏隊激烈交火,至多名警員傷亡》
頭版頭條,還加粗加黑。
相片上是一個已經被拖至岸邊的偷渡船,上面都是槍眼,因為是黑白的報紙,所以有些地方可能是鮮血,也可能不是。
看起來這艘船就和他媽被子彈風暴襲擊過一樣。
“……接到線報,有一艘來自東大洋上的偷渡船打算在半夜靠近港口,海岸巡邏隊得到情報後立刻組織了抓捕行動。”
“在抓捕過程中偷渡者和偷渡船經營者不甘心被捕,持有熱武器進行了激烈的反抗,至多名警員受傷及死亡……”
麵包房裡其他的客人們都發出了驚呼聲,就連胖老闆和他的女兒都發出了“我的天啊”這樣的驚歎。
正在讀報紙的傢伙臉上洋溢著一種欣喜的笑容,喜歡出風頭的人就是這樣,誰死了都和他沒有關係,只要別擋著他出風頭就行。
他繼續讀下去,“經過長達十多分鐘的奮戰,最終聯合城市警察,共同消滅了這夥極惡的偷渡客。”
“但這也導致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四名警員不幸犧牲,還有多人正在搶救當中。”
讀報紙的傢伙讀到這已經結束,他用手指彈了彈報紙,“他們的火力一定很兇猛,希望那些正在搶救的警員們能得到天主的垂青。”
“這些偷渡船可真是可惡,他們不僅為我們送來了老鼠,跳蚤,蟑螂,還有一大群偷渡者。”
“要我說,國會就應該立法,對付這些人就應該用死刑。”
這些言論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援,支持者都是本地人。
本地人一邊享受著這些偷渡者黑戶為城市建設帶來的助力,一邊躺在累累白骨建造的經濟奇觀上對作出貢獻的人們大肆抨擊。
這像極了中高產階級對底層的評價——一群不願意努力甘願在爛泥裡腐爛的蛆!
麵包房裡一些黑戶很快就離開了,他們不太喜歡這些氣氛。
胖老闆也跟著罵了幾句,罵的時候還盯著藍斯,似乎就是在罵他。
下午的時候,有一些小道訊息流傳出來,據說這次一共死了十一個警員,有九個是海岸巡邏隊的人,剩下的兩個是本地警察。
偷渡船上的人並不是一般的偷渡者,他們來自帝國,並且擁有大量的武器裝備,可能是屬於某個小型武裝勢力。
毫無疑問,這種危險的人來到聯邦之後絕對不會做什麼好事情,變成幫派,或者變成悍匪,就是他們不多的選擇。
好在城市的守護神消滅了這些偷渡者,保衛了這座城市的安寧,也守護了人民財產與生命的安全。
但藍斯覺得,這件事可能不會因此就終止。
下午的時候他去找了埃爾文,對於胖老闆又要扣他一塊錢的事情,他其實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最近一段時間你們小心一點,而且最好抱團走。”
在伊森和埃爾文,以及其他來自帝國的年輕人的吹噓下,他們這個小團體,以及藍斯為幫助伊森做的一些事情已經開始在小範圍內流傳。
有些同樣來自帝國,但不是和他們一趟,或者不是一條船的年輕人,也渴望加入到這裡。
經過藍斯的同意,他們已經被接納了。
眼看著已經有二十來人,藍斯記住了他們每個人的模樣。
埃爾文已經成為了小團體的核心,就站在藍斯的左手邊,“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藍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馬上就要大選了,總統打算利用非法移民的支援獲得選票,但聯邦本土人對我們並不太友善。”
“現在死了十多名警員,可能是近年來最嚴重一起案件,難免會有些人利用這件事鼓動社會輿論。”
“一旦排外的風潮形成,我們就會變得很危險。”
“你們應該都知道,就算有人先攻擊我們,我們除了捱打,只要敢還手,哪怕是自衛,警察都會找我們的麻煩。”
“碼頭上的情況很複雜,你們抱團在一起,能安全一點。”
很多人都不明白“運動”的可怕之處,它可以讓一個封閉的社會突然開始接納新鮮事物,也能讓正確的事情變得扭曲。
歷史上透過“運動”來操縱時局的案例發生過很多次,每一次的結果可以先不討論,但過程絕對是鮮血淋漓的。
坐在棋盤邊上的棋手永遠都是光鮮亮麗,人們很難意識到棋盤上的血腥殘酷。
埃爾文有些疑惑,“會不會太敏感了?”
“我不認為這是敏感,只要是和我們生命有聯絡的事情,任何事情,對我們來說都是值得警惕的!”
交代完這些事情後藍斯就離開了,離開時,他就已經看見有不少人聚集在那條已經擱淺,全都是槍眼的破船上。
幾個年輕人揮舞著拳頭大聲的在說些什麼。
到了第二天,連《聯邦日報》都報道了這件事,它造成的影響絕非一星半點。
作為聯邦的經濟發動機,金港城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會傳到全國。
如此惡性的案件已經驚動了總統府和國會,儘管這些大人物們還沒有圍繞著這件事開始進行博弈,但已經有了一些態勢。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帝國皇帝也為此發言,他一邊聲稱聯邦人殺害了帝國公民是對帝國的挑釁,一邊要求聯邦政府交出兇手,並承擔一切損失。
否則的話,帝國皇帝就要向聯邦宣戰。
這個事情傳出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是把它當成一個笑話去聽。
帝國皇帝已經被起義軍從帝都攆出去了,如果不是他手裡還有一些軍隊,以及少數貴族支援他,他都可以去組建流亡政府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敢威脅聯邦,說是要發動戰爭,他是怎麼做到的?
幾乎絕大多數聯邦人都覺得帝國皇帝腦子不太好,可能有些毛病,同時也變得很不喜歡這個人。
藍斯看到這時也是有些錯愕,哭笑不得,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帝國皇帝在轉移矛盾的做法。
一旦他真的代表帝國向聯邦宣戰,那麼帝國內部的內戰很有可能會停下來,迫於外部的壓力。
原本得到了民眾支援的起義軍,如果不停下來,只需要一點小手段就能讓他們成為“聯邦的走狗”,從而受到民族感強烈的帝國人的唾棄。
一下子從義軍變成了賊軍,失去了大義和民眾的支援,皇室很快就能重新掌控局面。
如果他們停戰了,那麼作為帝國目前正統的統治者,皇室又可以透過戰爭的方式重新聚攏權力。
也許在聯邦人看來這就是一個笑話,但是在皇室,皇帝本人,以及世界高階政客面前,這就是一個陰謀詭計!
藍斯原本並不算是緊迫的要落戶的情緒,終於發生了一些改變。
其實本來他一點也不著急,等找到了合適的機會,他想要脫離這就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但現在,已經不是他有沒有合適的機會了,而是他必須儘快改變身份。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在多方的推動下,它正在朝著底層人民難以想象,以及無法預測的方向前進。
到了第三天時,港口已經有了一些高舉著“滾回帝國”之類標語的人開始遊行,海岸巡邏隊的值班室外放著九個空的棺材,上面擺放著九名犧牲海岸巡邏隊警員的黑白照。
周圍堆滿了鮮花和一些小禮品,都沒有什麼人煽動,一些輿論引發的情緒狂潮就已經開始出現了。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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