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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一個月過去了,朱家溝看似無甚變化,但實則大變,村中青壯每日輪流磨豆腐,還要出人手去採購黃豆,每日清晨將大桶大捅的瓊瑤汁、瓊瑤漿送入城中。

雖然累了點,但每家每戶都能分潤,有的人家給孩子扯了兩塊布作身新衣衫,有的人家納了幾雙新鞋,還有的人家在盤算什麼時候蓋新屋……不敢和李家相比,但總比現在要好。

村西頭,六七間嶄新的屋子錯落有致,外面是一圈圍牆,屋子用蜿蜒的長廊或石子路勾連,路邊種植著各式花草,雖然如今寒冬看不出什麼,但等到盛夏,必然璀璨。

清晨時分,天才矇矇亮,李善已經起床,作為一個醫生,而且還是實習醫生,睡覺睡到自然醒……那是天方夜譚。

雖然沒有鬧鐘,但潛意識裡總覺得,下一刻鬧鐘就會瘋狂的響起來,如果是手機鈴聲,那就更糟了。

猛地直起身坐在床上,反應過來不用去上班,李善迷迷糊糊的既不肯繼續睡,也不肯下床洗漱,就那麼坐在那兒發呆。

“大郎,小蠻是什麼?”

聽見小和尚的聲音,還在迷糊中的李善隨口道:“什麼小蠻?”

“昨晚你喝酒時候說的啊。”

“平康坊的……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李善打了個哈欠,“問這個作甚?”

小和尚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溜煙的沒影了。

“十萬個為什麼啊……”李善一邊發牢騷一邊起床穿衣,“真是沒天理,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到了唐朝還得繼續讀書,老子是學理的,居然要轉行!”

瓊瑤漿生意那邊李善已經不太管了,這一個月來盡在折騰新屋子,但前些天傳來一個壞訊息。

母親朱氏和朱瑋興奮的告訴他,朝廷決議今年重開科舉,這是李善眼前最可能的出仕良機。

李善不太懂唐朝的科舉制度,但總不會是誰都能去考的吧?

但帶了一麻袋經史子集回來的朱瑋信誓旦旦,考試資格你別管,你只管專心備考就是。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李善被逼去攻讀這些經史子集……真是頭大。

慢騰騰的穿好衣服,李善小心翼翼的開啟木盒,拿出親手所制的牙刷,可惜買不到牙膏或牙粉,用鹽……不太敢,這個時代的鹽都不太純。

洗漱完,李善隨便弄了點東西充飢,準備繼續去背書……朱氏已經給他選好了路,考明經科。

明經科主要就是填空題,內容來自於《禮記》、《春秋左傳》、《毛詩》、《周禮》、《儀禮》、《周易》、《尚書》、《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孝經》、《論語》。

似乎沒幾本書,畢竟古籍字數都不多,但問題是死記硬背,完全不懂其中含義,饒李善前世勉強算個小學霸也有點勉強。

一直背書背到中午才歇息,李善頭痛欲裂,但又不能不背,他很清楚,雖然有隋朝兩任帝王或有心或無意的削弱,但世家大族如今依舊有極強的影響力,科舉很可能是自己最可能的入仕途徑。

朱氏已經仔仔細細的說過,隋朝的科舉實際上是不允許寒門子弟去考的,而唐朝的科舉只需要各州縣推薦就能參加,這是李善不多的良機……不用上戰場去冒險。

正是這一點讓李善上了心,這個時代上戰場,鬼知道會不會一根冷箭飛來……就算只是戳破了皮,說不定都會破傷風。

這時候,外間傳來朱瑋的招呼聲。

“大郎,這是給你請來的先生。”朱瑋得意的說:“但凡有疑,都能解答。”

李善轉頭看見門口一位青年,雙手負於身後,頭微微昂起,看起來氣勢不凡,但細細一看,鼻子有點歪,臉頰青腫,髮髻還有點凌亂。

不會是被擄回來的吧?

“周趙,清河郡人氏,五經、三傳、三禮無不精通。”朱瑋拉著那青年進門,勁道大得很,周趙被拉得一個踉蹌。

朱氏欣喜的迎出來,“周先生,拜託了。”

“書房、臥室都準備好了,筆墨紙硯、經書均齊備。”

從頭到尾李善都沒吭聲,一直到朱瑋、朱氏離去,他才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坐。”

“粗陋不堪。”周趙又昂起頭,眼睛像是長在額頭上。

唐朝初年,胡凳還不流行,至少社會中上層都講究盤腿席地而坐。

看了眼桌上的那本《穀梁傳》,又看了看李善默寫的紙張,周趙噗嗤冷笑,“考明經科,也要我來授課?”

“委屈先生了。”李善面無表情的指著門口,“既然如此,請先生離去便是。”

周趙身子一僵,昂著的頭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咬著牙暗想,要不是被逼的,誰肯來給個鄉野村夫授課!

李善也懶得搭理這廝,繼續背那本《穀梁傳》,一旁的周趙聽得眉頭大皺,忍不住打斷道:“斷句都斷錯了……不,就沒斷對一句!”

“就這樣還想考明經科,還不如去試試明算科呢!”

“明算科?”李善眼睛一亮,“是考算術嗎?”

這是什麼都不懂啊,周趙慢悠悠的坐下,慢條斯理的說:“本朝科舉,分門別類,最難考的自然是秀才科,策論五篇,議國家大事,若落第,洲縣長官受罰,自前隋至今,一共只取中三人,你就不用想了。”

李善無語了,在他的印象裡,明清時期,秀才好像是科舉路上最低的門檻吧。

“其次是進士科,通曉經史子集不說,還需擅做詩文,你也不用想了。”

“剩下的明算科、明法科、明字科倒是簡單,但吏部選官,只能為小吏,難登大雅之堂。”

“明經科倒是條好路子,但你如今連斷句都斷不了,顯然不通經義……”

“所以,正要請先生授課。”李善平靜的說:“不管先生為何而來,只要誠心授課,即使落第,也不埋怨先生。”

周趙捋了捋短鬚,“既然你誠心求教,也不妨一試,不過有言在先。”

“先生請說。”

“其一,每月十貫……五貫錢。”

“十貫錢,絕無拖欠。”

“好好,其二,以一年為限,今年你肯定趕不上,明年此時你若落第,需放我離去。”

“可以,我去和八伯說,就是抓你……請你來的那位。”

周趙腮幫子鼓了鼓,嚥了口唾沫繼續說:“其三,給我配個服侍的侍女丫鬟。”

李善的臉色淡了下來,孃的,老子還沒暖床的,你這是在做夢吧?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

李善起身開門,朱瑋笑吟吟的看過來,身後是個洗盡鉛華呈素姿的女孩。

“小蠻?”

“李郎君。”小蠻屈膝行禮,精緻的臉上滿是欣喜。

“好標緻。”周趙湊近驚呼,“若要我全心授課,她……”

李善也不反駁,只笑了笑,拉著小蠻進門,側身將周趙撞出門外,“八伯?”

“砰!”

門被關上了,朱瑋皺著眉頭盯著手足無措的周趙,“骨頭又癢了?”

屋內,紅袖添香。

屋外,呼痛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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