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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上下一心要把這事糊弄過去,李善也沒去做聖母的打算,更何況他本人……前世的時候就沒什麼道德潔癖。

如今河北已經沒什麼事了,李善一門心思就等著回長安……只是凌敬這老頭召集諸多友人齊至清河,畢竟此去長安,殘生再難返故土。

李善倒是提過一嘴,真不想去就不去唄……結果凌敬大發雷霆,感情是老夫沒用了,你之前的許諾全都不算數了?

唉,這老頭真犟!

十二月初四,諸多山東名士設宴為凌敬送別,李善已經讓親衛先回館陶,準備第二日乘船從永濟渠南下,接上館陶諸人,直抵衛州。

城內設宴,名士齊聚,李善既沒有資格摻和也懶得摻和,索性出城閒逛。

清河縣外,數十騎兵沿著清河不急不緩的向東馳去,親衛環繞中的李善看上去頗為自如……經過三個月的歷練,這樣的速度他已經能適應了。

放緩馬速,李善指著滾滾東去的清河水,笑道:“當日若不是定方兄先衝陣破營,後指揮若定,如今吾等不知屍骨何處。”

李道玄看向蘇定方,這一個月來後者隨其北上東進,實在是少有的將才。

李道玄沒啃聲,而柳濬和薛忠卻笑著稱頌……雖蘇定方善戰,但卻是君籌謀夜襲。

一旁的馬周聽得甚是無聊,心想這廝臉皮也忒厚了點,有事沒事就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現在誰不知道河北戰事中,他李懷仁做了什麼!

李善……呃,雖然仁義之名在山東河北遠播,但這種名聲也是需要維持的,特別是在長安城內。

雖然有李楷、王仁表、武城張等人吹捧,但這種力道如何能與河北戰將的吹捧相提並論呢?

李道玄這邊就不說了,宗室子弟,而柳濬和薛忠,一個是京兆府柳氏子弟,一個是李世民心腹薛舉的族侄。

“兵力調配已然妥當,如若再無風波,想必不久後就能在長安重聚。”李道玄笑道:“待到那時候,必要登門拜會。”

李道玄如今是河北道行軍元帥,北上東進,收復諸多府州,但他自己也知道,這個位置他是坐不久的。

安撫山東一事,明面上是洛州總管程名振,巡視山東的使者魏徵、崔昊。

但暗地裡是李道玄配合凌敬等夏王舊部,據說北上冀州的魏徵被氣得夠嗆,人家連屁股都已經擦乾淨了。

李道玄麾下兵力陸續調往洛州、刑州、魏州,但自己卻留在了清河,主要就是給凌敬撐腰的。

“道玄兄客氣了。”李善笑了笑。

“不言相謝,但總要拜會叔母。”李道玄笑道:“德謀啟程回京之前提起,回京後必要去討一盞茶。”

薛忠也笑了,“德謀、寶琳都言,叔母烹茶必咬盞。”

“技近乎道。”馬周嘖嘖道:“也就李德謀、長孫衝寥寥數人一品。”

簡直了,那玩意有什麼好喝的……李善也是無語,馬周都提起好些次了,他一次都沒品過。

此時,清河上,一艘兩層高的船隻正由東向西駛來,船頭上懸掛著清河崔氏的標誌。

船隻並不大,小巧典雅,二層船艙的窗戶微微開了條縫,李善轉頭看去,似乎有人在往外窺探。

“倒是巧了,那跨騎白馬的便是李懷仁。”崔信靠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塊玉佩,笑道:“來來來,看看可適意?”

“夫君此言太過輕佻。”張氏嗔了句,拉著女兒走到窗邊。

三日前,崔信闔家乘船探視武城張氏,今日回返清河縣,正在在這兒遇見出城閒逛的李善一行人。

“身量倒是挺高,嘖嘖,真是好相貌。”張氏掩嘴笑道:“的確黑了些呢。”

崔小娘子也不羞澀,定睛細看,河畔數十騎中,一位少年郎跨白馬,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眾多騎士環繞中,更顯得威勢不凡。

“李懷仁左側的就是淮陽王李道玄,下博一敗,本無幸理……”崔信瞄了幾眼,“結果不僅生還,更能得李懷仁之助平定山東,真是時也命也。”

“李懷仁右側的是高雅閒義子蘇定方,據聞便是他當日連夜奔襲武城。”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張氏笑盈盈道:“三伯對蘇定方頗為讚譽,贊其日後必為名將。”

隨著船隻緩緩西去,岸邊騎士漸漸變小,崔小娘子關上窗戶,想起昨日在武城聽到的那一番言論。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絕境之中,籌謀夜襲,放火焚營,連夜奔襲,這不是誰都能做得出的抉擇。

對局勢的分析,超凡的膽氣,高超的謀略,對時機的把握……缺一不可。

更讓人讚歎的是,本能自行脫身,卻不棄婦孺……不誇張的說,李善仁義之名,除了設傷兵營之外,主要就來源於自冀州南下途中的所作所為。

雖然辛苦,雖然危險,但李善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這樣的少年郎,又有一副不錯的皮囊,崔小娘子雖然才九歲,但卻是世家嫡女,見識不凡,早已心折。

船隻微微一頓,還在出神的崔小娘子身子一晃,一旁的張氏伸手扶住女兒,眉頭微蹙。

此番回孃家,張氏倒是聽到了些風聲,曾有人詢問凌敬,但不得李善來歷。

如果是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沒有遮遮擋擋的必要。

如果不是世家子弟,李善未必是個好的選擇……只是夫君對李善頗為讚譽。

這時候,外間傳來一聲高呼,“四叔,四叔!”

崔信眉頭一皺,大步走出船艙,看見岸邊的侄兒,清河令崔虔正在岸邊,神色頗為焦急。

“四叔。”崔虔等不及的跳上船,低聲道:“魏玄成自冀州回返,聽聞方四郎一事後大為震怒……”

“大為震怒?”崔信一頭霧水,不是都已經解決了嗎?

當日女屍送至縣衙,時勢所迫,魏玄成不得已和清河小房達成協議,與方四郎和解。

接下來不過是補償而已,送回莊子,送回田畝,再補償一筆錢罷了。

崔虔一臉的窘迫,“小房的崔昊將方四郎下獄拷打,口供……方四郎舉兵附漢東王。”

“侄兒……無力相攔。”

崔虔身為清河令,又是嫡系子弟,但在族內的地位不如身為東宮太子千牛的崔昊。

崔信氣急反笑,“就為了其堂弟的那點面子,置法度、族規於何處?”

崔信當日已然向魏徵許諾,若是祭田不適相讓,族中另撥兩百畝良田補償。

說的小點,是崔信毀諾。

說的大點,是崔氏毀諾。

當崔信急急趕到縣衙門口的時候,沉重的馬蹄聲突然傳來。

數十騎疾馳而來,挾著風雷之勢。

雖是淮陽王李道玄為首,但崔信第一眼看見的是被環繞在中間,雙目如電,面色冷峻的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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