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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非出身世家,但蘇定方也自小讀書,並不算草莽出身,雖然沉默寡言,但十年前就上陣領軍,自有風範。
閃電追擊,一日八戰,斬酋而潰敵陣,三百騎生擒國主,這是能傳於後世,銘記史冊的傳奇功績,再加上本身勇力絕倫,這使得蘇定方上任左衛中郎將之後,上得左衛大將軍
竇琮賞識,下得士卒敬服。
不過,蘇定方除了每日入皇城十二衛南衙之外,幾乎足不出莊,以奉養寡母之名,謝絕諸多同僚戰友的相邀。
但今日,蘇定方來到了平陽公主府。
“定方來了。”柴紹笑著指了指蘇定方,“懷仁真是做的好事,將某也拉去幫忙。”
蘇定方愣了下,聽柴紹解釋了幾句,又行了一禮道:“還請譙國公襄助。”
“關中缺糧,關右亦少出糧米,隴西道更是難為之。”柴紹笑著讓蘇定方坐下,“某已思量過了,售馬購糧一併行之,良駒由河東南下入陝東道,以馬換糧。”
平陽公主從後面轉出來,微微蹙眉,“但從陝東道運糧至代州,路途遙遠,耗用不小,還不如售錢,再運回河東購糧。”
這對夫婦爭執了片刻,兩個方案各有優劣,柴紹看了眼蘇定方,笑道:“定方可有妙計?”
蘇定方正要開口,卻聽見平陽公主似笑非笑道:“懷仁行事,向來穩妥,只怕早有定策。”
看蘇定方難得訕訕模樣,柴紹放聲大笑,“定方儘可道來。”
蘇定方這才將李善信中的主意說出來,柴紹和平陽公主對視了眼,都有些懵逼。
李善早就考慮過,關中缺糧,不可能讓自己放手購糧……酒坊已經越做越大,幾乎佔了北市三分之一的場地,商隊出塞,如今最重要的貨物就是玉壺春。
所以,李善根據後世的宋明時期的鹽引制度為基礎,折騰出了一套似是而非的制度。
不管在哪兒,除了關中之外,其餘各地,無論何人,運糧至代縣,按照數量兌換馬引,再從柴紹這兒領走馬匹。
“也就是說,糧米耗費都算在商賈身上?”柴紹琢磨了下,“只怕他們不肯吧?”
“均是良駒,供不應求,但途中糧米耗費,都由代縣承擔。”蘇定方解釋道:“如此,無需組織人手運糧。”
柴紹摸著下巴在心裡模擬,喃喃道:“或能為朝所用……”
售馬購糧以這種模式操作,其實是用不上過柴紹這一道手的……如果這套制度為朝所用,的確是需要過這一道。
但這件事擺不到明面上,甚至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只是上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在這種情況下,讓別人過一道手……這都能說是拉人下水了。
當然了,柴紹並不懼怕這些,甚至還能從中得利……至少,對於一個久經戰事的大將來說,來自塞外的良駒足夠讓他垂涎。
柴紹到現在都記得,當年自己奔回河東晉陽,起兵之前,李淵以稱臣為代價,從突厥那忽悠來兩千匹戰馬……自己當年胯下是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可惜在淺水原一戰中箭不治。
平陽公主瞥了眼丈夫,在政治上她其實比柴紹更加敏感,她在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就算今日自己夫婦沒有邀蘇定方上門,只怕他也要主動登門拜訪。
李懷仁只怕在信中都交代了蘇定方了。
所以,李善這是刻意的想和自己夫婦保持緊密的聯絡……對此,平陽公主也並不反感,除了救命之恩外,蘇定方隨柴紹西征吐谷渾,李善雖然不是平陽公主府的屬官,但在太子、秦王奪嫡的局勢下,隱隱有著相同的政治立場。
相互之間的聯絡從私交漸漸轉為有合流之勢。
如今平陽公主深深嘆息李善的坎坷身世,想到這兒,她向丈夫遞去一個眼神。
柴紹哈哈一笑,隨口提起了西征途中的瑣事,又說到洮州一戰守若磐石的闞稜。
“懷仁信中提及,臨濟縣侯手持陌刀,陣前斬敵,突厥無不失色。”蘇定方笑道:“此戰之後,雖臨濟縣侯未得授職,但先後得襄邑王、淮陽王許可,領兵助守雁門關。”
每一封信都看過的蘇定方當然知道,李善欲架空劉世讓,全面掌控雁門關,闞稜、李高遷都是強助……特別是前者。
“此次商隊攜數百良駒回關,雖於國有益,但終究違逆律法。”柴紹嘆道:“今日議事,劉世讓上書彈劾懷仁,有重臣宰輔建言罪之。”
蘇定方愣了下,這事兒他還不知道,但立即確定是裴世矩……還真讓凌公猜中了,裴世矩不偏不倚的跌入坑中。
“河東裴氏,一門雙相,朝中無出其右。”柴紹慢悠悠道:“只看定方泰然神情,便知……定方盡曉內情。”
蘇定方一時間啞口無言,他在作戰時對時機把握非常敏感,但在這種勾心鬥角的事上……哎,歷史已經證明過了。
歷史上蘇定方為先鋒踏破突厥王帳,雖是偏將,畢竟也立下大功,但在之後的二十多年內都不得升遷,直到唐高宗李治上位。
終於可以確定了,的確是裴世矩,的確是李德武……平陽公主深吸了口氣,“說吧。”
雖然蘇定方在這方面不太敏感,但還好身邊有個這方面特別敏感的凌敬……類似的場景中,凌敬為蘇定方劃出了一道底線。
除了秦王事,儘可敘之。
於是,接下來平陽公主、柴紹一點點的問,幾乎是在擠牙膏……雖然這個時代只有牙粉,沒有牙膏。
而蘇定方挑挑揀揀的將實情一點點的透露出來,並有意無意的將李善描繪成一隻無辜的小白兔。
李德武拋妻棄子,而且幾度加害,裴世矩為虎作倀,下手更狠……李善完全是被迫害的,真的。
至於什麼李善使了手腳將李德武送入東宮……哎,這種事蘇定方也不知情啊。
隨著蘇定方的講述,平陽公主、柴紹的神情愈發複雜,他們感慨於更甚猛虎的李德武,明白了為什麼裴世矩將李善塞到雁門,唏噓於李善的悲慘過去,更贊善李善身處逆境,奮發而起的心性。
“一門雙相,好大的威勢!”平陽公主哼了聲,“當日懷仁搪塞,某便知曉其在朝中必有敵手!”
“告訴懷仁,既然視某為姐,那便無需畏懼!”
為李善做主,平陽公主不敢做這樣的保證,但裴世矩、李德武幾度陷害,平陽公主有至少護住李善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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