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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小娘子身手生澀,沒有章法,卻能灌氣於刀,莫非是修仙之人?”
見謝長安不語,對方笑了笑,又道:“你手上這把也是好刀,我若沒認錯,應該是出自本朝鑄劍師張鴉九之手,名為‘留天’。”
謝長安的確曾在刀身上看見過留天二字的小篆,但此時她全副精神都放在眼前文士身上,對方周身氣機流淌,若有似無,尋常人也許看不出來,謝長安卻是憑著近日修煉感知到了。
這說明對方也不是個普通文人,說不定和那老道士一樣,加上他明顯在叛軍中地位特殊……
謝長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她以為逃出宮城就有時間脫身,卻沒想到今日還有更大的一劫在等著。
“在下宇文池,乃安帥麾下僚佐,小娘子身懷絕技,折在此處可惜了,不如與我一道去面見安帥,安帥素來愛才,定會禮遇於你。”
文士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依舊諄諄善誘,如同長者。
謝長安終於開口。
“剛才說話的這幾息裡,你後面的人不減反增,只要我前腳跟你一走,後腳你就會讓人殺光他們吧?”
宇文池一笑,算是預設,無視鄭大等人露出驚悚表情。
“娘子因他們殺了安帥的手下,我總該給將士們一個交代,他們與你非親非故,死了便死了,世道凌亂,人如螻蟻,就算他們不死在今日,也會死在明日。再者,”
他頓了頓,又道:“你可知曉,今日他們之所以能找過來,也是因為這家男人帶路。他想害你,你卻要救他們?以德報怨,固然能稱得上仁義,但對修仙求道之人而言,卻顯得軟弱了。”
謝長安不答反問:“宇文先生,我若沒料錯,你也是修士,你就不怕我見了你們安帥之後,搶了你的飯碗?”
宇文池:“安帥志在天下,能為他覓得人才,我高興尚且不及。”
謝長安冷冷道:“我若說不呢?”
她自然能猜到今日之禍皆因鄭大而起,但鄭大之過,卻不能算在他人身上,小鄭沒有虧欠過她,甚至左鄰右舍都是無妄之災。
舍鄭大一個容易,但她一走,其餘的人即刻就要陷入萬劫不復。
少女風中獨立,衣裳淌血,在這等情境下顯得異常單薄,如清麗眉目讓人憐惜。
周遭叛軍有見色心起的,想起她方才一夫當關的表現,都不敢妄動。
唯獨宇文池聞言嘆息:“那便只好連你一起殺了。”
說罷他袖子揚起!
謝長安只見金光閃過,霎時間無邊威壓排山倒海湧來,殺意森然,如滔天巨浪,片刻傾覆,不由臉色劇變!
金光迅若閃電,謝長安甚至來不及分辨它究竟是什麼,就必須全力迎上去。
她未曾學武,所倚仗的,不過是吸收了寶珠的那一身靈力。
面對金光,謝長安下意識便是手中橫刀掃過去——
但刀鋒所至,竟斬了個空!
金光一化十,十化百,在外人看來,這道金光如同鐘罩,由頭到尾將謝長安“困”在裡面,但在謝長安看來,那金光卻是一道符籙化身萬千刀劍同時砍向自己,眨眼之間,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這些刀劍並非幻覺,身上很快現出一道道血痕,她的橫刀再快再強,也只有一把,無須叛軍蜂擁而上,她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在這道符籙之下。
宇文池微微一笑,略有自得。
他已篤定謝長安無法逃離這天羅地網。
安祿山身邊有不少高人,宇文池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高人都是他當節度使時就千方百計籠絡過來的,以安祿山對旁人裝瘋賣傻喜怒無常的德行,對這些高人卻恭恭敬敬從未有一絲失禮,他深知這些修士能為他帶來什麼,也很清楚他們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一旦安祿山入主大唐,登基稱帝,集天下氣運於一身,珍寶靈器予取予奪,同樣能助長他們的修行。
在發現謝長安的那一刻,宇文池就決定將謝長安當成皇帝身邊的修士,殺了她去邀功——不管謝長安是不是,她都必須是!
眾目睽睽,許多人都瞧見這少女的奇異神通之處,她若不是皇帝留下來的修士,怎麼還會在此時主動留下來?
宇文池已打定主意將謝長安的人頭當作晉身之階,一出手就用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
這張符籙是他花了三年時間,加入北海銀砂和背花鷹血才煉製出來的,數量稀少,關鍵時刻還能保命,現在用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少女身上實屬浪費,不過也因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少女被困在符籙裡面,血痕遍佈,氣息漸弱,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宇文池有點後悔,他此時也已看出來,對方可能連修煉都還未入門,全憑一身靈力和手裡橫刀在支撐。
殺雞焉用牛刀,用這張符籙來對付她,太浪費了。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宇文池面露震驚——
金光如琉璃破碎,化為點點星光紛落!
脫出禁錮的謝長安挾著刀風朝他掠來,速度之快,那些叛軍根本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席捲而至,瞬間被靈力帶起的狂風帶得摔倒受傷一大片。
宇文池來不及多想,袖中再度飛出兩道金光,一道護住他周身,一道掠向謝長安。
在謝長安眼中,她與宇文池的距離霎時被拉開很遠,兩人之間立起萬水千山,難以逾越。
她沒有多作猶豫,閉目凝神,勉強控制所有氣息流連於周身各處。
一息之後,謝長安出刀了!
這把名為留天的刀,被一隻素手平平斬出。
如石頭落入水中,破開水面漣漪,刀身也將前方金光斬出一道漣漪!
離得最近的一名叛軍正屏住呼吸盯著兩人如神仙鬥法般的交手,他惡狠狠盯著謝長安的後背,仗著自己武功不錯,無聲無息提刀靠近,趁著謝長安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宇文池身上時,持刀朝她砍去!
手起刀落,這一刀必定深可見骨,說不定連骨頭都劈斷,將內臟剖出來,屆時神仙也難救!
謝長安若有所覺,但此時她面對宇文池這個突如其來的強敵,根本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只能放棄其中一邊——
慘叫聲響起!
不是謝長安發出來的。
她心頭一驚,只覺一具柔軟軀體猛地撞上後背。
有人為她擋下了這一刀!
是小鄭!!!
謝長安雙手握刀,往地上狠狠一插!
澎湃靈力霎時捲起黃沙無數,以兩人為圓心形成龍捲旋渦。
偷襲的叛軍小頭目冷不丁先見光而後聞聲,只覺隨著少女以刀破氣的動作,金光再次震盪片片碎落,耳邊驚雷轟然炸響!
他也慘叫一聲,往後飛去。
不止周圍旁觀的人重傷,謝長安和宇文池二人也臉色大變,各自吐血後退。
謝長安感覺彷彿有隻手把自己五臟六腑都攪成一團,不由自主想把體內那團濁氣吐出,但吐出來的卻只有血。
宇文池也沒好到哪裡去,他沒想到自己起先高估了對手,隨後又低估了對手。
但謝長安顧不上許多,她回身將小鄭軟下的身軀接住。
“阿蘆!”
這一刀砍得極狠,小鄭身前被劃開鮮血淋漓,幾乎連腸子都往外流,她神思渙散,有種如夢初醒的茫然,反倒不見多少痛楚神色,可越是這樣,越說明生命在急劇流失,已經迴天乏力。
謝長安顧不上宇文池還在,企圖將靈力灌入小鄭體內,但不知為何,奄奄一息的小鄭承受不了如此剛猛的力量,反倒越發加劇死亡步伐,謝長安只能住手。
“謝姐姐……”
“我在!”
謝長安緊緊握住她的手,渾然不覺自己的手卻在顫抖。
“你走吧,快走,離開這裡,遠遠的……”小鄭喃喃道,“我不該帶你回家,這裡,不是家了……”
她的生命只來得及讓她續完這句話,那隻被謝長安捏住的手,終究在這亂世裡滑落下來,從溫熱漸漸化為冰冷。
謝長安心頭激盪,眼角通紅。
那是憤怒燻的,如兩道胭脂化開,豔絕卻殺氣盎然。
“這位小娘子,我們並非死敵,何必要在此分出生死?”
在對方展現出來的實力面前,宇文池開始學會講道理了。
因為他不想兩敗俱傷,他相信謝長安也不想。
“叛軍入城劫掠,本來就有損安帥名聲,我會讓他們散了,不再騷擾百姓,不如我們好好坐下來談談。”
宇文池想殺人的心已經熄了,因為他發現這少女雖然毫無章法,卻悟性驚人,方才兩人交手不過一炷香,他用靈力驅動符籙的招法竟讓她學了個神似,反過來對付自己。
這樣的對手,若是殺不了,不如籠絡下來,別憑空給自己樹敵。
宇文池笑意盈盈,軟言相勸,當真如同面對一位漂亮無害的少女。
“太遲了。”
謝長安將小鄭放在地上,輕柔拂上她未來得及合攏的雙目。
“你們人多,我人少,我是打不過。如果小鄭還沒死,我也願意談,但她死了。”
謝長安神色淡漠,緩緩起身。
“我本來以為皇帝在時已經夠苦了。”
沒想到皇帝一跑,來了個安祿山,眾生更苦。
她自以為帶著小鄭逃出生天,殊不知反而給對方找了一條死路。
“你能讓這些亂兵一日不要來,卻無法讓他們日日不要來,你們本就想屠城,我在不在都沒有區別,對你們而言,他們只是會行走的兩腳羊,我若沒有這把刀,現在也是這群兩腳羊之一。”
謝長安輕聲慢語道,五指微微一張,插在地上的橫刀竟自動飛到她手中。
既然橫也是死,豎也是死,那倒不如拼一把,哪怕置之死地而後無生。
“小娘子也是修仙之人,若步入地仙之境,上可通天徹地,攬月摘星,何必為了這些小民在此浪費精力?”
宇文池無法理解她口中那些話,但他聽出謝長安不死不休的殺意,心下一凜,手裡捏了張符籙在暗暗防備。
“我不是修仙之人。”
長生與她無關。
正如王亭師父說的,她根骨尋常,氣息凝滯,不是修仙求道的料子。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希望朋友都能活著的普通人。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謝長安手中橫刀已經劈了出去!
周遭氣波震盪,如綿綿一夜春雨被斬斷,倏然雲過天青,月霞雕色。
宇文池剛剛拿到身前的符籙,就此化為齏粉!
他大驚失色,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覺山崩地裂一般的壓力摧折,人已吐血倒地!
經此一戰,周遭叛軍士兵看謝長安如見惡鬼,潮水般退避三丈之外,哪裡還敢圍在這裡。
獨留謝長安一人,拄刀喘息。
她雙腿無力,很想坐倒,但是不行。
因為宇文池身後,又多了個人。
那人像是從很遠走來,但轉眼已經立在面前。
他們在這裡打的動靜太大,半座長安城都有感應,安祿山身邊不止宇文池一個高人,這會兒見宇文池折戟,又有人趕過來了。
對方鬚髮皆白,不如宇文池那樣文質彬彬,眉間戾氣更重,一看就是殺人如麻,飲血如常的人物。
“聽說宇文先生落敗了,老夫何必生,特地來向閣下討教。”
謝長安無暇研究他的名字,因為對方說話的同時,已將氣機鎖定她周身各處,無論謝長安想進攻還是想逃離,都會被對方先發制人。
很顯然,此人比宇文池更難對付。
謝長安根本不知道這些修士的修為高低和不同修行方式有何區別,她只知道自己力竭神衰,只一股心氣加上寶珠的靈力苦苦支撐,能幹倒一個宇文池已經不易,再來一個何必生,她基本沒有生路可言。
“討教之前,照例先禮後兵,再說一句:閣下若肯束手就擒,投入安帥麾下,自可安然無恙。”何必生慢慢道。
他兩手空空,沒有兵器,沒有符籙,但肯定有別的殺招。
謝長安只覺對方聲音忽遠忽近,聽不明晰。
但這不是何必生故弄玄虛,而是她精神已經幾乎耗盡,已經連別人說話都聽不清了。
少女勉力定神,半晌之後嘆了口氣,滿臉疲倦風塵,嘴角流下血線,說出來的話卻比鐵石還要冷硬。
“歸順一個屠城的安祿山?這些人不就白死了。”
寧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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