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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義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伊媚,雙眸含水般閃閃發亮。四四方方、長滿青色胡楂兒的下巴,迫使對方感受到了他的堅強意志和充沛精力。
“……差不多是這樣吧。”
伊媚語聲微弱。在摸不清風暴的猛烈程度之前,還是放低姿態為好。估計下一個要問的就是自己與趙寬的關係,該怎麼回答呢?
“我想詳細問一下情況。”律師啜飲著紅茶說道,“夫人去趙寬的公寓大致是在幾點?”
“六點四十分左右。”
“看過手錶是嗎?”
“嗯。”
說看過手錶是不是不太好?律師會怎麼想呢?他會不會想,到別人家門口看手錶就表明是事先約好的,要麼就是偷偷上門時下意識地這麼做了之類的?
“然後夫人就進了趙寬的房間。當時趙寬去方達家玩了。那是在二樓對嗎?”
“是的。”
“房門沒鎖嗎?”
“沒鎖,所以我一推門就進去了。我朝裡面喊過話,但沒人應答。”
此處伊媚也留了個心眼,她沒等律師問“沒人應答也不能擅自進去啊,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之前,就先解釋道:“我也認識李芝小姐。”
說是認識,其實只見過兩三次她和趙寬在一起,並沒有說過話。那個年輕女人總是繃著臉,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與趙寬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發展後,趙寬也不再讓伊媚和她見面了。用趙寬的話來說,那是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然後往裡走,你看見李芝小姐睡在裡屋是嗎?”
“並沒有看得很清楚。李芝小姐裹著被子在睡覺,但我從門的縫隙裡只看到了她的頭部,然後我就回到了起居室。”
伊媚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正在接受盤問的證人。上了法庭,多半也會如此吧。
“那時,李芝小姐的枕邊已經放有安眠藥的盒子了,是嗎?”
“是不是安眠藥我不知道,總之是有一個小盒子和一隻茶杯。”
“哦,然後你回了起居室,碰到了趙寬?”
“他從二樓回來了。”
“當時,關於李芝小姐的事,趙寬是怎麼說的?”
“趙寬是這麼說的,中午他和李芝吵了一架,覺得煩正要出去的時候,李芝追過來要揪他。趙寬一推她的手,她就仰面倒了下去,頭撞到了洗碗池的角上。方達和陳兵一起把她送到醫生那裡。總之,鬧出了很大的動靜。然後,我說李芝好像正在裡面睡覺,枕頭旁邊有盒子還有杯子,總覺得有點兒奇怪。趙寬一聽馬上就去了裡面那間屋子。”
“夫人也一起進去了?”
“沒有一起進去,不過趙寬一叫我,我就馬上進去了。趙寬搖不醒李芝,後來又從枕邊的盒子裡取出藥瓶,說這是安眠藥,說她吃了半瓶子的藥,還說‘這個做蠢事的傢伙不會是假自殺吧’。”
“趙寬說過‘不會是假自殺吧’?”
“嗯。”
律師皺起了眉頭。
“之後你做了什麼?”
“我說,如果她真的吃了安眠藥,就得早點兒請醫生來治療,或者也可以打120叫救護車,這樣可能快一點兒。可趙寬說救護車來的話會驚動左鄰右舍,他不想這樣,磨嘰了半天,結果還是決定這麼做了。當時趙寬要我快點兒回去,說我在這裡的話會很麻煩。而我也怕被人誤解,所以就回去了。”
左義沒問是什麼樣的誤解。就像不追究伊媚與閆懷慶的關係性質一樣,左義也沒有追問她與趙寬交往會帶來何種誤解。
“夫人說的,與趙寬最新的供述一致。他也說了差不多一樣的話。”左義說道。
“那需不需要我以證人之類的身份出庭呢?”
伊媚儘可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倘若需要出庭,則將迎來最壞的局面。一旦被問起趙寬與證人的關係,可以說只是普通朋友嗎?趙寬吐露一切的話就全完了。
“不,應該用不著吧。”左義出人意料地以輕快的口吻答道,喝著剩下的紅茶。
真是這樣嗎?不會是律師為了讓委
託人安心,說些寬慰人的話吧?
“其實我和負責此案的檢察官很熟。大學裡我們是同一屆,在司法研修所時也是同一期的。那傢伙人不錯。認識檢察官可是律師的一項優勢啊。”
左義取出香菸,愉快地一笑,露出了白淨的牙齒。
“抽菸嗎?”
“要一根。”
從對方手中的煙盒裡取出一根菸時,伊媚注意到左義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的手指。隨後,他保持視線不變,將打火機伸向了伊媚。
“就算有趙寬的供述……”左義把臉轉回正常位置,吐出一口煙,“但這和案子本身關係不大。趙寬推開李芝的手,李芝倒在廚房裡的時候,夫人並不在現場。此外,李芝喝下安眠藥時,夫人也不在場。夫人沒有親臨這些關鍵場面,只是目睹了李芝酣睡的一幕。夫人的證詞不會對事實關係的認定帶來任何影響。也就是說,即使傳喚夫人出庭做證,對理清事實關係也無多大助益。”左義的語氣帶著點兒辯論的味道,“說得更嚴密一點兒的話,趙寬既然說出了這些事,那檢察官就必須請夫人當證人。雖然證詞與趙寬當時的實際行為無關,但作為被告的相識者,檢察官還是希望能從你這裡探聽到被告的日常行為及性格等。檢察官可藉此瞭解被告的日常品行,拿來作為總結陳詞或量刑時的參考。”
“日常品行”這個詞如石塊一般擊向了伊媚的胸膛。
“不過呢,相識者嘛,就讓方達和陳兵以及其他人,比如趙寬供職的證券公司的上司或朋友來當代表吧。尤其是方達和陳兵,住在同一幢公寓,帶著在廚房撞到後腦勺的李芝去看了醫生,知道李芝在那裡縫了三針後,像沒事人一樣回來了。接著,在李芝服藥陷入昏睡狀態時,也是他們叫來了內科醫生,看到了醫生洗胃的過程。所以只要有這兩個人的證詞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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