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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龍族這等生靈,即便只剩一副遺骨,於天下各族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至寶。為免受覬覦,龍族往往會選擇埋骨在自己的封海龍宮近處,以便後代看守,不致被盜取。
這無疑也是看守龍冢最好的辦法,天下能有實力與龍族正面抗衡的生靈著實不多。
龍宮北殿中,溯寧站在迴廊下,手中握著的正是進出龍宮的信物。若無信物在身,便會為瀾滄龍宮的宮牆拒之於外。
溯寧垂眸,藍紫色的珊瑚葉剔透如玉,對著光時甚至能看清其中葉脈走向。符文隱匿在葉脈下,隨著她將靈力灌注,浮現出幽幽光華。
在她身後,對她此行目的還一無所知的賀樓潮正忙得團團轉,除了清點將要獻給龍君的賀禮外,還需安排備禮拜見龍宮中與賀樓部交好的大妖。
不必問也知,瀾滄海龍冢所在,以他身份絕無知道的可能。
溯寧要去龍冢,要麼自己設法確定具體所在,要麼直接尋了瀾滄海龍君問。
介於她意識中不曾止息的幻象,後者看起來可行性更高,至少不必她費太多心思。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還不清楚瀾滄海龍君實力如何。
失了記憶的弊端便在於此,溯寧連自己的實力是何種程度都不太清楚。
不過,自進入龍宮後一路所遇妖族,就算其中氣息最為強盛的龍宮守衛,於她也只是隨手就能抹殺的存在。
這樣看來,她應該不算弱。
只是和瀾滄海龍君相比,不知誰會更強。
就在溯寧考慮去尋這座宮闕的主人時,海水中忽起了一陣浪潮,在海域中,這算是常事。
延伸至北殿庭中的珊瑚枝幹被海水卷落幾枚葉片,溯寧伸出手,接住一枚向她飄來的葉片。
除了缺失烙印下的符文外,這片珊瑚葉和龍宮進出的信物便沒有什麼分別了。
她將神識向下探出,不過片刻,龍宮下方的珊瑚樹根便被納入感知,其上遍佈妖族符文,晦澀難言。
這株近乎遮天蔽日的珊瑚與瀾滄龍宮共生,以其為根基形成了渾然一體的防護禁制,即便是溯寧,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設計頗為巧妙。
在她以感知參悟拆解樹根上的妖族符文時,北殿庭中現出符文痕跡,乍現的靈光引來了不少鮫人注目。
但還沒等他們看清,符文便一閃即逝,溯寧抬步,沿著樹根生長的源頭而去,腳步落下,她的身形已經出現數十丈外。
剛忙完手邊諸事來尋她的賀樓潮找了一圈也沒見她的蹤影,心下頓覺不妙?
她這是去幹什麼了?
還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有鮫人拿著禮單游上前:“少主,闢水犀角的數目好像不太對得上……”
怎麼會?賀樓潮連忙自他手中接過玉簡,一時也顧不上溯寧的去向了。
不過以她的實力,實在也輪不到他來擔心。
算了,無論她想做什麼,自己其實也攔不了,不如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好了,賀樓潮掩耳盜鈴地想。
另一邊,溯寧自龍宮樓臺殿宇中穿行而過,諸多龍宮侍從女婢毫無所覺地與她擦肩而過。各處巡防的守衛如同虛設,在他們無知無覺中,溯寧邁出北殿殿門,站在了那株與瀾滄龍宮並生的巨大珊瑚樹下。
背殼烏黑的老龜趴在樹下沉眠,身體甚至比廕庇了大半座龍宮的珊瑚樹樹幹還要足足大上一圈。
四周安靜得過分,在觸及鐫刻在樹根中的符文核心前,溯寧意識中被強行壓制住的幻象再次肆虐,讓她臉上染上了一重冰霜。
耳邊不斷響起低語聲,蠱惑著她將感知所及的一切都歸於毀滅。
她聽到了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聲,滔天火焰墜下,像是要將天地都付之一炬。記憶與幻象糾纏在一起,讓她難以分辨真偽。
身周生長於海水中的草木在被力量席捲的瞬間枯敗凋零,溯寧略過意識中叫囂的幻象,將注意放在睡得正沉的老龜身上。
這是自她在瀾滄海醒來後,遇到的氣息最為強盛的妖族,即便是瀾滄海底那隻蜃鯨,相比之下也略有不及。
不過這隻老龜實在是太老了,死亡的暮氣如影隨形,不知何時就會將他徹底吞沒。
溯寧並未刻意掩蓋行跡,但沉睡中的老龜仍對她的出現毫無反應,他趴在樹下,呼吸聲悠長有序,像是陷入了一場美夢。
上方,珊瑚樹藍紫的枝葉伸展,整株樹上都有朦朧光華流轉,如夢似幻。
溯寧沒有再嘗試拆解以其為根基形成的符文禁制,她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再過多動用神識,不過以方才推算的結果,已經足夠她確定龍冢就在附近。
但她在此處卻感知不到任何龍冢存在的痕跡。
溯寧並不懷疑自己的推算,目光逡巡過四周,最終落在了老龜身上。
他睡得未免太沉。
她掌心靈力閃過,睡得人事不知的老龜在夢中被強行翻了個身,以他體形之大,只是翻個身,也令周圍海水一圈圈震盪開來。
在老龜背殼移開後,位於珊瑚樹下的龍冢入口終於暴露在溯寧感知之中。
果然。
這隻老龜身懷一絲玄武血脈,修煉到如今境界,龜甲足以隔絕天下諸多有形甚至無形的力量,也包括神識感知。
而他方才躺下的位置就如此湊巧的,正好位於龍冢入口上。
這是巧合,還是……
溯寧垂眸看向下方,只需前去看看,自然就有答案了。
海水晃動,光影斑駁間,珊瑚樹下已經不見她的身影。
藍紫色的珊瑚葉從枝頭墜下,落在老龜鼻尖,他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還是沒醒。
數千尺下,巨大的龍骨撐起墳冢,在海底隔絕出一處沒有海水的幽寂空間。白骨森然,在歲月侵蝕下,曾經翻雲覆雨的鱗蟲之首也不過只剩一副遺骨。
南明行淵站在白骨中,手中渾天儀光芒明滅,交錯的圓環旋轉,墨色斗篷在不知自何處而來的風中獵獵作響。
龍族殘留的氣息佈滿墳冢,若是尋常妖族,在龍息威壓下,只怕寸步難行,而南明行淵卻未受到任何影響。
袍袖被風吹鼓,他突然停住腳步,回身看了過來,也就是在這一瞬,他拂袖揮出,洶湧力量破空而去,快得在所過之處留下尖銳鳴嘯聲。
溯寧身影模糊剎那,轉眼已經出現在另一處方位。
她原本沒有焦距的視線落在南明行淵身上,就在不久前,他還坐在龍宮殿頂看了一場熱鬧。
既然南明行淵在這裡,那麼龍冢入口處陷入沉眠的老龜,應該就是他手筆。也是有他先破解了龍冢的防護禁制,溯寧沒費什麼力氣就順利進入了龍冢之中。
南明行淵也沒想到,除他之外,還會有人在此時進入龍冢。
看來她之前望向殿頂,並非無意之舉,而是真的察覺了他的蹤跡。
南明行淵張開手,之前撲了個空的力量分化為數道赤虹,從四面八方圍剿向溯寧,封堵了她所有去路。
面前禁制紋印亮起,將赤虹消弭,溯寧身形鬼魅,挾裹著狂風向南明行淵逼近。
“鮫人?”錯身而過之際,斗篷兜帽掀落,露出青年略顯蒼白的臉,那是張溫和得近乎平庸的面容,偏偏生了雙幽深難言的眼,令人不免覺出幾分古怪。
南明行淵開口點破了溯寧如今顯露在外的身份,語氣帶著明晃晃的懷疑。
力量相撞,溯寧飛身退後,落在一截聳立的龍骨上,避開四濺的餘波衝擊。
裙袂獵獵,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南明行淵:“人族?”
顯然,她也不相信南明行淵就像看起來的那般,只是個人族。
渾天儀環繞在身周,南明行淵後退數步才穩住身形,抬頭與溯寧目光相接,氣勢並不落於下風。
方才一觸即分的交手已足以讓他們對彼此實力有所估量,至少,在如今境況下,要解決對方,絕不是一時三刻能辦到的事。
真麻煩,對峙中,溯寧和南明行淵心下不約而同地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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